记不起都有多少年没在老家过端午了。前天母亲来电话,说家里包粽子,可自己今年在单位值班,又无法回去。
记忆中,老家的传统佳节除了春节过年的隆重,其次便数端午最是丰富了。
老家座落在赣东北的一个偏僻小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端午节,老家人俗称“端阳”。
赶在端阳,家里好吃的东西少不了。只是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真不知母亲是如何变出那些个让人口水直流的美味。
包粽子,端午节的首选,老家人也不例外。
只是老家的粽子,包起来格外讲究,煮出来的味道满屋子飘香。
从小到大,一家老小,数我粽子吃的多,但上手包粽子却极少。
虽然缺乏实战经验,但从小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对这门绝活也算知根知底。
包粽子,要提前准备粽叶和棕树枝。粽叶要现摘,野生的为好。还有棕树枝,砍上两三匹,用顶针拉成一根根细细的长条,用来捆扎。
新鲜油绿的粽叶,放进清澈的泉水中浸泡一阵,淡淡的清香便弥漫开来。
包粽子是手工艺,更是技术活。关键的环节往往是母亲一人包揽,父亲时常会在事前事后做些帮衬。
浸透的糯米,齐整的粽叶,还有干净的棕条,一字排开在老屋堂前静候着女主人的到来。
每逢这个时候,母亲总要打上肥皂洗净双手,穿上打补丁却整洁的围裙,带着微笑庄重赴约。
母亲坐在八仙桌边上,娴熟而又麻利的包着粽子。她随手取过两片粽叶,轻轻甩了甩,然后弯出一道美妙的弧,捏出比拳头还大的窝窝头形状,开始用汤勺填米。待填充差不多时,放在手掌心上掂一掂,再取上一根细条的棕条,恰到好处的用力,变魔术般裹出一个鼓着三角形的粽子。
看似不一会的功夫,其时做起来累人。木桶里俏皮可爱的绿粽子越来越多,母亲额头上的汗珠也在不停往外冒。
尚且年幼的我,全然不懂母亲的辛苦,只会一个劲的催促。“姆妈,粽子包好了吗?我都好饿了!”
“快了快了,你个小馋猫!”母亲甜甜一笑,一边缕缕额头汗湿的秀发。
母亲包的粽子,模样端庄,裹得紧实,放在土灶上煮,不等热水沸腾,便会飘出满屋子的清香。
在我看来,那份粽香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味道。
端阳那一天,老家人爱吃自己包的粽子,还喜欢用稻田里抓来的泥鳅,煮上一脸盆子新鲜米粉,当成一家人的美味大餐,这喷喷香的味道,平日里是少有的。
节衣缩食的那会,村庄人还吃不上白面。包饺子、做肉包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只是后来,日子越过越好,老家人在端阳也开始吃上了韭菜饺子和猪肉包子。
按照老家习俗,每家每户要送“端阳”。特别是订过亲的准女婿,一定要给正在上学的小舅子送雨伞书包,还有笔墨纸砚。
这份“端阳”,我也曾享受过。记得姐夫给我买的雨伞质地特别好,每次回家路上被我当成拐杖戳在泥地上,怎么戳也使不坏。
一到端阳,好吃的美食,期盼已久的礼物固然诱人,但我和小伙伴们也有自己的苦恼。
每逢端阳,往往是雨水旺盛的季节。老天爷成天阴着脸,弄的村里的娃娃们无法在外面疯跑玩耍,成天关在家里都快长霉了。
终于有一天,阿宝欣喜若狂的跑来告诉我,“隔壁李村发大水了!我爸爸带我去看大水,你去不去?”
啊?这不是涨大水吗?山里娃的我,浑然不知洪水滔天有多可怕。
母亲得知,赶紧与父亲商量,决定第二天一早去隔壁村看看水的涨势。虽然深山里地势高,从不担心发大水,但看涨的心总是要有的。
第二天,父亲带上我去了隔壁李村。一路蹦蹦跳跳,感觉自己去赶集一样心花怒放,全然不顾父亲满脸的肃静。
走出近半个小时,蓦然发现不算浑浊的大水近在眼前。站在路边上看热闹的人真不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围拢在一起。
我的小手被父亲紧拽着,不敢离开半步,只能听听大人们的高谈阔论,还有眼前水漫金山的一幕。
涨大水,意味着丰年无望,给老家人带来无尽的伤感。只是,懵懂无知的娃娃们,哪懂这个道理。在尚且年幼的心里,伙伴们早已将发大水当成难得的赶大集,看热闹机会。
今日端阳,这份儿时记忆尤其深刻,心里甚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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