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缘生，快过来。”
她听见有人轻轻叫唤她。温柔的，熟悉的，她又听见海浪的声音，狂暴得像个恶魔，翻腾着的泡沫，鼓噪着、呐喊着。
她感觉自己被卷入这场海的盛宴，身体被冰冷的海水浸泡着，她无力挣扎，慢慢沉下去。
海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像一位温柔的母亲，轻轻跳跃。
于是她醒了，感到些许悲伤。
回头望了望身边熟睡的稚气的面孔，心突然平复下来。她低头吻了孩子的脸颊。披上睡袍起了床。
天还没有完全亮，蒙蒙灰，她走到窗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那片海。直到天亮，放在窗前的烟灰缸已有数十个烟蒂。
“妈妈。”略带稚嫩的轻声细语响起。她回过头，绽放笑容。
她飘飘荡荡的心总在看见静雅的时候安定下来。
她做了早餐，两人吃完后。她教女儿学画画。虽说八岁了还没上学，但静雅懂的、会的东西不比同龄人少，她教女儿认字，数数、学画画、弹琴、剪纸、插花。
每次教静雅的时候，她总会摸摸她的头对她说：“等你长大了，会有太多困惑、烦躁和悲伤，要做一些让自己完全投入的事，但又不费力的，远离复杂喧嚣，让自己得到宁静。”
她喜欢给静雅穿白色的裙子，没有任何图案装饰。并且经常给她扎发，各种各样的辫子。看起来十分可爱有灵性。
她们搬到这边住了两个月。没有与人来往。直到一天，静雅去海边玩，带回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来家里做客。
“妈妈，我想让他尝尝你做的咖喱饭。”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只不过我在她稚嫩的脸上总能看见惆怅，我经常想为什么，当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那个男人对她说。
她仔细观察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好似淡蓝色的眼睛，这是留给她最深刻的印象。
于是他变成家里的常客，静雅经常骑在他脖子上，说自己是在“乘飞机”。他也任由孩子胡闹，跟她玩得很欢。
有时来家里吃饭，有时一起去海边玩耍。
“昆叔叔，下次请教我怎么画出好看的海。”
“为什么想画海呢？”
“因为妈妈很喜欢海。”
两人盘腿坐在画板前。
缘生端着水果走到客厅，听见他们的对话。
三人吃完后，静雅进房间睡午觉。
“谢谢你照顾静雅，陪她玩耍，我也明白她对你的依赖来源于什么，或许我错了，我总以为我能给她全部的爱。”缘生说。
“我是真的也很喜欢她这个小女孩，她很有魔力...可以问下关于她的爸爸吗？”
“分开了，他并不爱我。但是，我让他赐给我一个生命。我很想要一个女孩子。你知道吗，我可以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让我的日子变得有牵挂。其实我们都没有错，他每个月都给我一笔钱。我独自抚养静雅长大。”
“女人活得太聪明太伶俐，是要吃尽苦头的。”
缘生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说：陪我去海边走走吧。
两人来到海边，她张开双手闭着眼睛。久久没说话。
感觉有人从背后环抱住她。
“让我爱你。”
缘生笑了，又流下眼泪：“太晚了，昆，我已没办法表达和接受，我已耗尽我的所有。无爱的女人是可悲的，我愿意做这样可悲的女人。”
昆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她。他明白，所以他不强迫。
她们一起陪静雅玩耍，一起看书画画，一起聊天。昆讲述过往自己和别的女人的故事，讲述自己旅游的故事。
她们在黑暗的房间做爱。缘生的黑色长发垂在床边，不停晃动。像海浪，轻轻拍打。她感觉到自己的重生。感觉自己被滋养，被灌溉。
有时候她们会为了琐事争吵，昆有时候很生气。
“我也渴望被在乎。”
“我可以给你做饭，帮你洗衣服，跟你一起画画。”
“你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些。”
“我做不到。”
“那你把我当什么？”
有时候缘生哭泣，他又心软的把她抱在怀里。不断的重复：我只要陪伴，不再奢求别的，好不好？好不好？
昆知道她的害怕和无助。
一天夜晚，静雅睡着后，她到昆的房间睡觉。
昆抱着她，把她的头藏在胸口，亲她的额头，时不时呢喃她的名字，下巴蹭着她的头。
“昆。”
“我在。”
“我总感觉自己遇到爱，就变得不安生。”
“不会，你有我，还有静雅，我们好好的。”
那天下午，三人一起到海边，玩了很久。已经很晚了，天开始慢慢暗下去。
缘生喜欢游到很深的地方，昆告诉她不要游太远去。他和静雅上了岸，给静雅整理头发。
不知不觉缘生已经游到很远的地方。
她从未如此开心，感觉自己非常自由快乐。
突然，不远处波浪滚滚，气势磅礴，巨高的海浪不断涌来，如巨雷般的海潮像千军万马席地而来。
“缘生，缘生！”
“妈妈，妈妈！”
她听不到，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巨浪。
一下子把自己盖过去。
她感觉自己在海里跳起舞来，左右摇摆。
她最后想起，刚出生下来的静雅。
岸上，昆全身发抖，双手紧握。
静雅趴在海滩上：妈妈，妈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肩膀不停颤抖，豆大的泪珠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妈妈，妈妈...
天空突然变得黑暗，没有一丝亮光。世界也变得寂静，趴在沙滩上的静雅像一匹受伤的狼，在寂静的天空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伤，叫声划破长空。
哭泣的海
哭泣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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