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羊肉如膏,江鱼如切玉。”许多年前她读到张耒的《冬日放言二十一首》时,就深深地记住了这两句话。呵,谁叫她爱吃呐。
生于江边,在江边长大的她,特别爱吃肉如白玉的鱼。不论是肉质劲道的黑鱼,还是味道鲜美的扁鱼,更不必说令人念念不忘回味无穷的鳜鱼河豚鱼,连土腥味较为浓重的泥鳅鱼大头鲢子鱼她都爱吃。
小时候,乡村的生活并不富裕,家里买回来一条大鱼或几条小鱼,多人分食,往往谁都吃不到几筷子。可是她却能吃到不少鱼肉,除了家人疼爱她,多分她鱼肚子上的肉以外,还得益于她爱吃鱼头和鱼尾巴。许多小孩子不吃鱼尾巴,鱼尾巴刺多,一个不留神就被卡了刺了。一旦卡了刺了,唠叨的祖母和慌乱的母亲,必定又是让喝醋,又是把鱼盘子端在那个卡了刺了的孩子头上左三圈右三圈地转了又转,万一还没下去,不是得吞大饭团,就是得囫囵整个地吞下一大口蔬菜。卡了刺了的孩子,又吞又咽,又卡又吐,直弄得眼泪水汪汪的。阿弥陀佛,折腾了老半天,刺终于没有了,谢天谢地,一家人终于可以定下心来继续安静和谐地吃饭了,但下次那孩子就少了吃鱼尾巴的机会了,也许就直接没有吃鱼尾巴的可能了。可她吃鱼尾巴,却从没有被卡过。她的婆婆经常同她妈妈说,这娃前世估计是只猫,这鱼吃得真是干净,卡是卡,肉是肉的,卡上真是见不到丁点儿的肉。
儿时,妈妈常常给她做鱼吃,长大后,她也常常给自己做鱼吃。她爱吃鱼,从小喜欢到大,鱼肉真是鲜香啊,真是好看啊。
但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吃羊肉。虽说,鱼,羊,都是鲜。鱼鲜,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并如痴如醉地爱着的,可羊肉的鲜,却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羊肉是鲜,还是膻?不必争论了,她眼里,心里,嘴里,处处只有一个字,膻。所以,从小到大,她不吃羊肉。
冬日,常有朋友怂恿她一起去喝完羊肉汤面。她不想去,但又不想拂了朋友的好意,勉勉强强拖着两条不情愿的腿,跟着朋友后面一步三摇地走着了。“这汤真是白啊,好喝,喝了身上暖和和的,快活。”朋友们赞叹着,呼啦啦地喝着。她用筷子挑了几根面上来,又放下去,再挑上来,再放下去。一碗面慢慢就没了热气,最终她一根面没吃,一口汤没喝。“口味不好,感觉不饿,你们吃,你们吃。”她笑笑,低下头,又挑面玩。
她不吃羊肉,不喝羊汤。可她儿子喜欢吃羊肉。这可如何是好了?那晚,她儿子叫她烧羊肉吃,她没应他话也没有拒绝他,她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去菜场,路过羊肉摊,她终究还是剁了一大块生羊肉回来。带上口罩,洗羊肉,切羊肉,焯羊肉,炖羊肉……
砂锅里的羊肉在沸水中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她逃得远远的,只是隔一段时间去看看锅里的水少了多少,肉有没有烂……厨房里弥漫着一股令她说不上滋味的味道。
开饭了。“妈妈,妈妈。你烧得羊肉真好吃,给你点个赞。”她七岁的儿子,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对她竖起大拇指。
“好吃,就多吃点。你爱吃,妈妈以后经常给你烧。”她笑着摸了摸她儿子的头。
她不爱吃羊肉,但她儿子爱吃羊肉,那往后她就烧吧。就如,她妈妈不爱吃鱼肉,但她爱吃鱼肉,她妈妈就一直为她烧鱼。
寒羊肉如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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