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严蕊,因她的那首《卜算子》: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读之如饮尽一杯白水,细品之下却回味甘甜,于是便因这首小令记住了她。我向来爱词,对于有才情的女词人尤其关注,可是真正谈得上爱的却没有几个。
一个有着姣好的容貌的女子会让人眼前一亮,当这名女子恰好又博古通今诗文才情不输男儿,那么你可能会喜欢上她,如果这个色艺双绝的女子还有着铮铮傲骨呢?我想,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她的魅力,毕竟雪中红梅林中松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中总是备受追崇的。严蕊便是这样一名让人不得不爱的奇女子。
泱泱中华几千年男权文化,留名青史的女子比之男儿是少之又少。在这些青史留名的女子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才女,在这些才女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妓。这当然和古代的社会层次有着很大的关系,古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清白人家的女孩若非出身非凡往往是难以涉及文化层面的东西,可是官妓却不同,那时候的官妓不同于如今的妓,她们不做皮肉生意皆是走的才情绝代的高雅路线,她们更像是官家刻意培养的公关精英,个顶个的高精尖。严蕊的便是伴着这样一曲阳春白雪的BGM款步走近人们视野的。用如今的说法,严蕊的出场是自带IP,甫一出现便因琴棋诗画样样皆精走红南宋。男子因曲高而和寡女子因才高而闻名天下,一时间严蕊的拥趸者众,不远万里为求一面的人大大有之,严蕊总是能很好地拿捏分寸游走于才俊之间。
感情向来是女子的软肋,更何况一个追求者众多的明星?严蕊能够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固然是因为她层次太高看得上的少之又少,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当时的规定,官妓和官员之间除了公事上的应酬是不能有别的瓜葛的,这一点很像现在对官员的作风管理,不说有用没用,至少官员们形式上是收敛了很多。这样一来,严蕊和唐仲友的关系便显眼了许多。
我一直不信严蕊和唐仲友之间真有什么,那样一个眼看着女人为他受苦却畏畏缩缩无计可施的男子是不值得她的爱的,更何况这份苦难还是因他而起?朱熹和唐仲友本就政见不合,恰逢台州饥荒朱熹奉旨赈灾。一个是左右看不顺眼的政敌,一个是自己爱慕许久却未曾对自己正眼相看的女神,这二人在朱熹眼皮底下花前月下诗曲弹和,自然是极碍眼的。
还是歌词中唱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求之不得的爱本就容易让人心里变态。更何况假想情敌还是自己的政敌?或是一石二鸟,或是挟私报复,朱熹抓住二人的过从甚密大做文章将严蕊入了狱。若是承认和唐仲友之间有过苟且将这作风问题强加于他,那么一切好说,若是不认则种种酷刑轮番接上。你看,朱熹的爱慕不过如此,倒头来不过是一场以爱为名义的构陷,男人耳听的爱情有几个信得?
这要换了旁人,别说拶刑之苦锥心之痛了,恐怕几个板子下来早就认了。可是严蕊抵死不从,今日宁可置我死地,要我诬人,断然不成的!一语既出高下立显,那铮铮傲气从行刑的板子上,从关押的牢房间溢出,直到如今依然令人敬仰。后来严蕊获释,一曲《卜算子》道明心志: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有时尽,总赖东君主。自怜自伤亦自明其志,总叫人觉得可怜可叹却又可悲可敬。
我一直觉得古代的这些奇女子她们的悲剧之处就在于学识太高,可是她们的身份却又配不上她们的志气,只得在命运的沉浮中辗转流离。倘若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妇人偏安一隅或是不会有这许多的苦恼。像是薛涛,像是江采萍,像是严蕊,像是班婕妤,她们的可敬之处在于浩然正气,她们的苦难也因此而生。毕竟,梅花香自苦寒来从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要熬过四季的风霜和严寒的侵袭,才能暗香浮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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