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战前夜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公子着红衣,身姿挺拔如竹,俯身看花时,如雪的发丝从他肩侧铺落。
玉娘闻他问起,点了点头:“已经按公子吩咐送到了。”
魏烬用脚勾了把长凳到温从戈身后,温从戈看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魏烬坐到他身边,托着下巴说道:“也就是我们家阿眇心善,换做我啊,才不管这破事儿。”
温从戈笑而不语,伸手拿了朵梅枝簪在魏烬头上,玉娘敛袖掩唇笑着。
温从戈给出去的东西都是青槿算计过的,赈灾恰好足够,这帮流民的出现本就不合情理。他此番只不过想看看,这帮流民从何而来,又是否有人推波助澜。
揽月镖局没落后,除了官运,朝廷只能跟马帮合作。
纵然玄星竹给朝廷递了消息,马帮也不可能日夜兼程,到这里尚需一些时日。温从戈只给出三日时间,便是想知道,这到底是真的天灾未除,还是人为灾祸。
魏烬看玉娘抿嘴笑了半天,嘴巴一撇:“小姑娘这是觉得我簪花不好看?”
玉娘摇了摇头:“公子给魏大哥簪的花儿,是顶好看的。”
他抬指抚了抚头上的花儿,从瓶中梅里折了一支最好看的,簪在温从戈头上。
魏烬笑了笑:“你家公子簪花儿,比我好看。”
温从戈瞥了他一眼:“那是,这天底下我若不好看,便没有好看的人了。”
乍一听这话挺自恋,可只有知情人知道,这句话里,藏着另一个人。
温从戈这张脸和温墨煦那么像,他好看,就是她好看。在他眼里,这天底下最美的美人儿,都比不上温墨煦一根儿头发丝儿。
魏烬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这世间再美的花儿,都抵不过他家小孩儿半分。
……
这日黄昏大雪,酒馆歇业。
这几日倒是太太平平,无事发生。
马帮已经抵达北域,粮棉备足,流民的问题迎刃而解,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大事了。可在温从戈看来,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安宁了。
风城酒馆里的人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十口人,栀颜卫除了云鹤这几日跟着温从戈,其他的都被派出去干活了。
是以,温从戈招呼着人将几张桌子拼了个大桌,和玉娘在厨房忙活着晚饭。
屋外的风雪倾不进屋内,碳火烧得暖融融的,厨房内不时传来几声儿咳嗽声儿。
魏烬跟在温从戈身后,像个尾巴似的,温从戈一转身,差点儿撞进他怀里,魏烬摸摸鼻子,暗道可惜。
温从戈嘶了一声儿,头疼开口:“你不干活就出去。”
魏烬勾了勾唇角,往他身边凑了凑:“让我干嘛,你吩咐。”
云鹤扒着厨房门探头:“主子,需要我吗?”
温从戈心说你自己做菜什么水平心里没数吗?他瞪了云鹤一眼:“你就更不许进厨房了。”
玉娘笑呵呵开口:“云哥,厨房重地,你免进。”
于是云鹤可怜巴巴地缩回头,一转身发现曹康景身后灵似的站在他身后,吓了一大跳。曹康景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们就听见了魏烬的声音。
“啊啊啊啊!阿眇这鸡割了脖子怎么还会动?!”
云鹤瞬间觉得被安慰到了,起码厨艺上没有天赋的人不止他一个。
厨房鸡飞狗跳了半晌,饭菜终于上了桌。
温从戈拎着魏烬的后勃领出了厨房,咳了两声一脸无奈道:“去把衣服换了,吃饭了。”
魏烬轻应了一声儿,叹口气认命的回楼上换洗衣服,他觉得,他有必要练一下怎么做饭了。
温从戈向来不拘小节,招呼着大家过来开饭,新来酒馆的是玉娘领回来的小丫头,她躲在玉娘身后,怯生生地望着温从戈。
温从戈冲她笑了笑,她方才大着胆子开口:“公子长得真漂亮。”
温从戈发上还簪着一枝梅花,他微微颔首:“小姑娘也很漂亮。”
魏烬从楼上下来,便看到温从戈一张好看的侧脸,他发上簪着的那枝梅花已经将将枯萎,花瓣残损凋敝,垂落之后粘在他发上。
温从戈微微转头,一双桃花眼灿若琉璃,他笑盈盈开口:“就差你开饭了。”
魏烬有一瞬间希望这时间无限拉长,就这么一直这样安稳下去,或许也不错。
一顿饭其乐融融地吃完,曹康景带着人收拾碗筷,玉娘则带人去准备酿今年的梅花酒,温从戈和魏烬无所事事,坐在大堂角落待着。
窗外有鸽子叫声儿,恰逢云鹤端了汤药出来,温从戈看了他一眼,他将汤药放到温从戈面前,折身去打开窗子将鸽子放进屋里。
那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温从戈抬了抬手,鸽子落在他的指尖,他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筏。
魏烬既不多问,也不过去看,他只安静地坐在那里,一手托腮看着温从戈挑了挑烛芯,一手把玩着杯子。
温从戈抓了把玉米粒儿放在桌上喂鸽子,看完信条之后,确认了一眼信条一角的折痕,冲云鹤轻轻挥了挥手。
“叫阿霜找机会脱身。”
云鹤知道温从戈的意思,他也知道劝不住,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温从戈千尘嫡传弟子的身份放出去后,便有人暗中查探了,不过云鹤听从温从戈的吩咐,并没有把人截掉。
这时便要体现栀颜卫中凌知霜的用处了。
凌知霜的易容术师从千面,他入旭暗前江湖人称“变色龙”,观察能力非凡,极善伪装,扮演一个人时,外貌足以以假乱真,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次消息便是由凌知霜潜伏在对方的人里递出的。
温从戈看向魏烬,弯眸笑起来:“我今晚有事要出去,汇泽去东街帮我买份糕点吧。”
东街那家糕点铺子都是现做现卖,常常需要排长队,温从戈此举,便是将人支走。
魏烬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买最甜的糕点和糖水。”
温从戈点了点头,端起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魏烬看他把药喝完,方才起身离开。温从戈指尖摩挲着药碗,站起身出门,运起轻功离去。
脚踏墙瓦,踏雪无痕,很快,他便将身后的尾巴甩开了三条街。
……
这边魏烬速度也不慢,他转道去了风行粮行,这里被他收购之后,尽是他的人。他甫一进门,便有人将门扉关闭,向他行礼。
魏烬摆了摆手,转了转目光,伸手拉着宴清走到一边儿。
宴清看他来,有些意外:“主子你怎么来了?”
魏烬问道:“乌子尧呢?”
宴清指了指二楼:“在楼上。”
“哟呵,稀客。”乌子尧站在二楼扶着栏杆,“教主大人,你还知道回来啊?”
魏烬拎着宴清往外走:“他我带走了,你找个伙计去东街帮我买糕点和糖水,我回来拿。”
宴清:??
乌子尧暗骂一声儿,认命的点了个手下去东街,他复又开口道:“辰一,滚出来。”
江辰一站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儿响,乌子尧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嗔怒开口:“你怎么又这样?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江辰一行了个礼无声退了下去。
乌子尧叹了口气,魏烬那厮,一旦沾上温从戈连理智都没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辛辛苦苦拿到手的势力交给他打理。
要乌子尧说,魏烬的脑子根本不能用正常人形容。
魔教之前不叫魔教,但是那时候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魔教的人呢,也渐渐默认了这个称号。
以前的魔教行的都是恶事,前任教主倒还算是个正常人,不过耐不住江湖正派闲的没事干,逐渐从声讨变成了武讨,几十年前便发生了正邪之战。
那一战,魔教伤亡惨重,不得已之下,和正派签订了休战协议,一直在不归崖避世。
当然,避世是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上一任魔教教主墨素,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事儿。后来上了年纪,什么都看得开了,便成了个佛系的小老头,每天种花养菜,一时兴起就跑去闭关。
魏烬第一次上不归崖时,墨素便正在闭关,谁也不见。
乌子尧的师父,也就是当时的副教主邱弦负责教中大小事宜。他当时说,凭魏烬的实力和本事,去一个名门正派,发光发热那是绰绰有余。
可魏烬那厮像是萝卜沾盐吃多了——咸得慌,天天跑到魔教门口叫板。这好战分子的模样,比当年年轻时候的墨素,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就是,魏烬常常是站着上了不归崖,又趴着被丢下去。一开始魔教的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但魏烬只打架不杀人,魔教的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厮是拿他们练手来了。
后来,墨素出关时,魏烬已经打遍了不归崖,干脆直接挑了墨素的梁。
乌子尧尚还记得那一战,魏烬靠着不怕死的勇气得到了墨素的赏识,破格成了新任教主。
不破格怎么办?墨素老头儿习了一辈子武都打不过的人,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这不正经的就这么当了教主,乌子尧心里那个“不正经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追查温从戈的人,他紧吊在那伙人后边儿赶路,只期盼着能尽快赶到。
……
入夜时,四野空茫。
温从戈站在原野,目光一抬,远望雪域。他跻身风雪许久,身上发冷,便站在篝火边贪暖。
他特意将地方拉在这里,就是为了躲开官府这个大麻烦。
温从戈执壶喝了口酒,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微微侧目,穿着黑衣的云鹤俯身向他行礼。
“主子,他们靠近了,属下去部署?”
温从戈微微扬手,轻声开口:“退下,这是我的私事。”
云鹤不赞同出声:“属下是您的私卫。”
温从戈身边的栀颜卫不过八人,这八人是个人能力的最优组。
旭暗是杀人起家,栀颜卫虽是温从戈一手带出来的,可总归也是楼中势力,要论暗杀,栀颜卫绝对是个顶个的强悍,但若是光明正大对打,除了云鹤和梁栖,其他人几乎很难有优势。
温从戈从来没把栀颜卫当成下属,栀颜的训练标准,也不似霍潭血刃那般严酷。
这次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来,与其打起来让栀颜卫的人白白送命,到时他还要分神他顾,倒不如一开始就做最坏的打算。
云鹤迟迟未动,指尖寸寸捏紧,他心头无力,事到临头才发现他们能做的事,其实少得可怜。
风过雪色发丝微扬,温从戈仰头将酒灌完,轻咳几声,转身看着云鹤,语气些许不耐烦。
“带兄弟先走,本座不想说第二遍。”
云鹤豁然回神,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明月下,温从戈冷下眸子直视着他的眼睛。
“滚。”
云鹤沉默着,终是退后几步,转身归于夜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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