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01-

阴间鬼魂越聚越多，四大判官终日忙得焦头烂额。故而增添判官，而我有幸成为判官之一。当然，这还得多谢玉面狐狸。

那日，使臣依令挑选判官候选者，我本能在名单中，但无奈遗失黑白无常交与我的信物，万分着急之下寻遍全屋，却仍不知所踪。

该如何，如何才好。

“使臣大人，我乃黑白无常大人府上旧人，无奈遗失信物，可否请大人通融一番。”

“你虽百世好人，免去六道轮回之苦。但黑白无常大人名头岂能由你随意盗用。”

“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

“你若拿得出信物，本官自当依黑白无常大人之意提拔你，你若拿不出，便不要阻挡本官去路。”

“这，大人……我身怀肃清地府之志，此志此生定不逾！”

“你已在此静修多年，此地清幽僻静，也不失为宝地，你又何苦如此纠缠本官！本官告辞。”

使臣大人挥挥衣袖，转身便要离去。

“王生，使臣大人不愿留情面，那不去也罢。”玉面狐狸闻声从院中而出。

使臣大人寻着这清脆银铃般声音望去。只见那玉面狐狸貌若王嫱，颜如楚女。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时间仿佛凝固在这刻。

“大人，该启程了。”使臣旁边的小鬼向使臣作了个揖。

“嗯，嗯。你且先去知会张生和李生。本官有事要与王生商量。”使臣言语时，双眸不在小鬼那也不在王生那，而是在玉面狐狸那。

“是，大人。”小鬼退下。

“大人……”王生心有疑惑，但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不必再说与本官听，玉面狐狸乃妖界之物，生平也未有施善之举，本该轮回畜生道。若你能将此物交出。本官记你一功，免去候选，直晋判官！”

“王生，莫要。”玉面狐狸两眼汪汪，纤纤玉手拉扯王生衣袖。

王生自当明白使臣大人之意。此时一阵寒风来袭，“呼呼”声包裹着王生两耳，丝丝凉意沁入他火热胸膛。

他想起自己在人间每一世，每一世他的抱负都未曾实现！王生眉头紧锁着，脑海里思绪万千。难道真的要那么做么？

“王生，你方才的雄心壮志哪去了。本官欣赏你，才给你如此大好机会。莫要辜负本官一番心意。”

墙上攀爬的碧枝由种子萌成绿芽，又从绿芽长成枝条再慢慢舒展开来，然后渐渐枯萎，来年又再次萌芽。王生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萌芽的枝条了。枝条上的蚜虫更是不知换了几波。而他还是那个王生！

“大人，我愿意随你而去。”王生双眼望着地府里灰灰暗暗的天空，作了与他以往并不一致的决定。

“这就对了，你且先去报道，本官稍后为你打点好。”

空气中响起玉面狐狸的哀求。王生快步离去，直至不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才回头。然而茫茫大雾，再也寻不到那身影。

-02-

王生如愿以偿成为判官。审判的小鬼有轮回者，有下阿鼻地狱者。不管何方去处，王生必定细细审核再三斟酌，以防纰漏。因而，他所下审判，并无喊冤者。

此日，阎王处下达公文。公文中所言，轮回者众多，已多于六道之需求。令各位判官定尊于职守，再觅对策！

王生自问问心无愧，他断不会将受刑者放往六道轮回，也绝不扣押六道轮回者。

他将今日判书签署完毕。命牛头马面押往小鬼前去轮回亦或受刑。

然而于六道轮回门前。王生所判之小鬼被其余判官拦下，重新押往王生处。

“王生，你可知六道轮回已快满员。你手下众多小鬼入六道轮回，你可有尽责！”

“阿鼻地狱，焦热地狱等受刑者日趋稀少，地府之序已乱。恶鬼即将当道！”

“诸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自问从未复审。如诸位不满请移步由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崔判官四位大人判定！”

“四位大人已于阎王殿中商议此事，此间不接待任何阴差。我等是为大人们分担事务而非添麻烦。本官同其他几位同僚将重新审查你所下判书。”

“不，你们有何资格，我等乃平起平坐！”

“平起平坐？你昔日住所里的玉面狐狸如今就在使臣大人府中，她入府之日便是你为判官之日。汝之品行，诸位有目共睹。”张判官讪笑着，其余几位也跟着讪笑起来。

“你……你们……”王生捂着发闷的胸口，不知如何应答。

“牛头马面听令！将殿中小鬼发往阿鼻地狱！”张判官发号施令道。

“不！殿中小鬼们前世并非大奸大恶之类，汝等所举令人发指。”

“来，照魂镜端上。你若想自证清白，便让这班小鬼过照魂镜。”

“过就过。”

照魂镜中，一小鬼血口大开，嘴里嚼着活人四肢；又一小鬼手举火把，烧毁府邸；另一小鬼则奸淫妇女……

“王生，你可看清？这些小鬼也有直接轮回六道的资格么？牛头马面你们也可看清了？”

“定是此镜有问题。”

王生一个箭步冲往镜前，只见镜中的他亲手将玉面狐狸送往使臣府中换取判官之职，“如此尤物，我未曾享用，大人可否满意。”王生嘴里呢喃着这句话。

当日他确实用玉面狐狸换来官职，但他从未如此理所当然，也从未说过这话。他甚愧对玉面狐狸。在她和抱负间他择了后者，每每想起她，王生内心总会泛起涟漪，一遍遍抄写经文才能平静下来。

王生只觉眼前眩晕起来，诸位同僚嘲笑声、小鬼们呐喊声环绕起来，思绪一片凌乱。

待他清醒时，小鬼已被处置。同僚也散去，诺大的殿中只剩他。

此时他方知，照魂镜将内心邪恶一览无遗。无论是他亦或是六道中生灵们，皆有邪恶之念。他得益于此邪念，却也敗于此邪念！

-03-

王生于照魂镜前之事，已流传于地府。威信一落千丈，为证其无私心。殿中立一照魂镜，所审小鬼皆已镜中所景象定之去处。

日复一日，六道轮回日渐门庭冷落。阿鼻地狱人满为患，其间申冤者无数！

阎王再下公文令各位判官细细审查，六道轮回需正常运转。

王生望此公文。抚摸胸膛，炙热内心早已冰凉。又如何能再次公正无私。

他挥挥衣袖，呈上请辞。

他行走在往日住所路上，一阵风沙迷了他的双眼，朦胧中玉面狐狸唤着“王生”。风沙过后再睁眼已然不知身在何处！

-04-

吾为王生，吾家在何方。吾不知，汝知否？

一元小说训练营  027  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