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一）

“大人，这是最后一个小鬼。”一个瘦小的小鬼被推上来，脚下一阵踉跄。

“哦，终于最后一个了。”南藤抚着眉心，今天死的人似乎特别多，“姓名。”

“北，北子衿。”子衿颔首低眉，不敢看高台上一身威严的绿衣南藤。

“又来一个姓北的。”南藤看向她，缓缓将手中的笔移向地狱门，继而说道，“今日，北姓一十七人，因通敌叛国而在午门斩，一十六人被判地狱门，你，是最后一个。”

“我，我……”北子衿确实无法辩解，家人叛国的真相压的她喘不过气，不过想起他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死去，血流成河，家不是家，瞬时模糊了双眸。

见她如此，南藤勾唇，这些人啊，自己犯了错还不敢面对，“犯了错，都是会有惩罚的啊。”这一句呢喃，没人听见，似是不曾说出。

地狱门三个打字批注，南藤转身离开，身形微躬，极为疲惫。

（二）

司里，几只白烛散发着微弱的光，成为这里的唯一的温暖。南藤斜躺在床榻上，一只青瓷杯在手中把玩，装满了浓郁的酒。

“叶儿，你究竟要折磨我几时！”目光涣散，抬头看向上空，一张熟悉的面庞时隐时现，“这惩罚还不够吗。”

南叶，南藤。天界的青梅竹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羡慕。他们据守东门，伴初晨出，随月色归。

“藤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们下界玩一会儿嘛。”南叶抓着南藤的胳膊，轻摇。

“不许任性。”南藤无奈，这东门离了他们，便无人看守。

“就一次，最后一次嘛。”亮闪闪的眸子里满是憧憬，“凡间元宵节到了，有好多漂亮的花灯，好多烟花，最最重要的是还有好多好吃的。”

“好吧。”无奈的妥协。

天界不比人界热闹，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南叶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挽着南藤的胳膊，流连于此。两人都忘却了无人看守的东门。

异族入侵，轻而易举从东门进入，一时间天界大乱，死伤无数，而待在人界的两人，对此毫不知情。

“去，把南藤、南叶给我抓回来。”一个精致的琉璃盏被打碎，清脆的碎裂声震荡着众人的耳膜。

（三）

“天君，此事都是南藤擅自做主，私自带南叶下界，请天君发落。”南藤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不忍南叶受到伤害，可是他知道，这无法避免了。天界遇袭，损失惨重，他们不可能不受罚了。

“好，你自己动手，九十九鞭，一鞭不准落下。”

南藤猛然抬头，似是不敢置信，九十九打神鞭，南叶她什么可能受得了，况且还让他自己动手，他……

“不，不要，藤哥哥，别打叶儿，别打叶儿。”南叶听闻，见南藤转头看向自己，颤抖着远离他，“藤哥哥，你是不会打叶儿的对不对？”

“南藤，领命。”他动手总好过其他人，叶儿，你一定要理解我。

啪啪啪，鞭子与皮肉碰撞的声音，虽然外表看上去无恙，但是魂魄在遭受打击。

“南藤，南藤，我恨你。”南叶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瞪着南藤，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恨意，让他心痛。

（四）

一杯一杯的入口，南藤醉倒在床榻上，抬起颤抖双手，似是还能看到自己动手打南叶的场景。他真的是没办法啊！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小鬼冲进来，“被判入地狱门的小鬼冲撞了南叶神君。”

她来了！

呵呵，都是神君了吗！想来看自己笑话吧，让她解解气也无妨。南藤起身，抓起绿袍向外走去。

“就你这地狱门的小鬼，竟敢跟本神君叫嚣，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远远的就能听到南叶嚣张的声音。

“分明是你撞到了她，你怎么还抵赖。”柔弱而不乏坚定的声音传来，南藤渐渐放慢了步子。

是她！北子衿是吧，没想到胆子还挺大的。

“南藤，参见神君。”南藤低头弯腰作揖，掩下眼中的一切情愫。

“呦，南判官来了啊。”南叶转头看向弯着腰的南藤，嘴角嘲讽的弯起。南藤啊南藤，想不到吧，她能从一个小小的守门将升为神君，而他，却还是个连守门将都不如的判官。

“他们都是刚来的，不懂事。你能……”

“对，他们哪有你懂事啊，连自己的小妹都不放过。”打断南藤的话，凉凉的字符如利剑刺进他的心。

“分明就是你。”北子衿再次站出，反正都死过一次了，也不怕第二次。

“你的人？”还不到南藤答话，接着又说，“不过一小鬼，死了也无妨。”

看到北子衿等着南叶，南藤一阵头疼，他倒是想保她，奈何这么不懂事。

“藤哥哥，真的是她撞人。”子衿忽然扯住南藤的衣袖，不自知的指着南叶。

“你……”白嫩的小手在绿袍上格外显眼，一声藤哥哥似乎是好久不曾听闻的称呼。

（五）

“去吧。”南藤将北子衿送到桥边。他还是救了她，虽然遭受了南叶又一次的冷嘲热讽，内心似乎已经坚硬，没有像以前那般心痛。

“南哥哥，你这样私自把我领到这，不会有事吗？”子衿不放心，他救了她一次，不想害他受罚。

“无事。”

他将她推开，转身，绿袍划过一个柔柔的弧度。

他，绝不是不想她离开，只是不喜欢跟任何人分别。对，大概是这样吧。

（六）

“大人，今日死者一千三百六十八人，其中五百九十七为女子。”

南藤挥着笔，声音有些熟悉，却并未多谢，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是。”

再欲提笔的南藤僵住，因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昨天才听过，软软的，柔柔弱弱却不乏坚定。

“你不是……”南藤一把将子衿抓了过来，搂着她的腰，将她抵在桌沿。

“听说你身边缺一个报名的，我觉得我挺合适的。”子衿挪动了一下身子，被他紧紧禁锢着真是不好受，更何况这热切的眼神，“那，你觉得如何？”

“很好。”

时间冲淡一切，有些人走了，空下的位置给了合适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