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口寓言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
公元784年,大唐德宗元年,滁州刺史韦应物在寄给朋友李儋元锡的信中说:身上多病想归隐田园,愧对百姓,辖区内仍有流亡,百姓都吃不上饭,我还能领着俸禄,惭愧至极。

韦应物在滁州任职两年,除了写诗以外,一直勤于吏治,简政爱民,常常自责自己身为父母官却不能为百姓做得更多。在滁州任职之后,韦应物又到江州、苏州等地任职。在苏州刺史任上,韦应物一样廉政爱民。因为清廉,在他任满之时,要离开苏州前往长安,却连上路的盘缠都没有,只能寄居寺庙。
就是这样一个爱民如子的清官,在他去世后人们都去纪念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在青年时原来是个地痞流氓。

韦应物出身于名家——韦氏家族,乃是关中大族。当时长安还有谚语“城南韦杜,去天五尺”说韦氏与皇族关系密切。韦应物从小生活优越,备受宠爱。十五岁时,便被族中安排在玄宗身边做贴身侍卫。
皇帝的贴身侍卫,非平常兵丁可比。因此,韦应物在长安街巷异常跋扈,加上他又出身于世家大族,更是无法无天。朝中大臣不敢惹皇帝的贴身侍卫,寻常百姓也不敢惹世家大族的少爷,因此一放了班,少年侍卫就在街巷里欺负邻里百姓,挑逗良家妇女。

总之,当时还年少的韦应物借着皇帝的威风犯了不少错误,直到755年。公元755年,唐天宝十四年冬,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地节度使的安禄山起兵造反。腊月,东都洛阳失守。翌年六月,长安也惨遭沦陷。
唐朝廷败退川蜀。这次叛乱,唐玄宗要负直接责任,因为是他失误重用了安禄山。因为连日奔波,禁军将士饥饿疲劳,加上战败逃亡的屈辱,禁军将士气愤异常,在马嵬坡兵变,指责是杨氏兄妹祸害皇帝才使得天下大乱,令唐玄宗处死杨国忠,逼迫杨玉环自尽。唐玄宗的威信已然荡然无存,不久,太子李亨在灵武自立为唐肃宗,遥尊唐玄宗为太上皇。唐玄宗逐渐被架空。短短的一年时间,玄宗从高高在上的大唐天可汗,意气风发的唐明皇,变成了狼狈不堪的逃命徒,变成了无力命令群臣的傀儡,变成了垂垂病矣的老人。

这一切,都被韦应物看在眼里。韦应物从十五岁追随唐玄宗左右,看他与杨贵妃恩爱缠绵,看他在朝堂上斥责群臣,看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受无数美女献殷勤。他们这些侍卫,也是骄横跋扈,朝中大臣要向他们示好,黎民百姓要向他们磕头。他们与皇上,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战乱一来,你什么都不是。什么权力,什么风光,都不过一层表象而已。韦应物如醍醐灌顶,认识到自己是何等愚蠢,把争强斗狠、欺凌他人当作是快乐。

玄宗退位,唐军逐步反击,安史之乱仍持续了八年。再回长安,没人再搭理他们这些已退位的皇帝贴身侍卫,想起自己以前趾高气昂的样子,韦应物脸上一阵发烫,丢人!
韦应物离开了三卫,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自己胸中有丘壑,才算真的有本事。因此,他到二十多岁的年纪才开始去太学读书。“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读书读得太晚了,那就开始学诗吧。韦应物下了决心,便在太学一待就是好几年。从太学出来后,韦应物便宛若变了一个人。读书的水平一般,但诗作得极好。因为心境的变化,韦应物逐渐寄情于山水,挂怀百姓,经常作山水诗以表心情或政治诗关怀百姓。

功夫不负有心人。韦应物一直努力,他的山水诗,情感细腻,清新有生气,逐渐被称为与王维、孟浩然可媲美的山水田园诗人。后人将他与王维、孟浩然、柳宗元四人合称为“唐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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