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雪/Ashes and Snow (2009)
导演: Gregory Colbert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2005
片长: 63分钟
《尘与雪》片段欣赏
羽成焰/焰成血/血成骨/骨成髓/髓成灰烬/灰烬成雪——纪录片《尘与雪》旁白
他用镜头绘制一幅幅油画:蓝天如同淙淙的奔湍,细碎的云是它绽放的涟漪;恒河的静波载着木舟,也游弋着沐浴的大象;猞猁的耳朵像含苞的玫瑰,羚羊跳跃的剪影划过线条优美的弧,浮上海面换气的鲸仿佛随着浪潮的节奏舞蹈……63分钟的《尘与雪》,竟是一首缓缓流淌的诗,叫人屏息凝神,久久淹没于这不沾铅尘的美——旁白轻柔地娓娓道来,“这是一封信,一封用365天的沉默写就的信,一封可以烧成灰、化成雪的信,一封闭上眼才能看懂、捂上耳朵才能听到的信。”
摄影师格里高利·考伯特的多数拍摄时光都是与动物们一起度过2002年威尼斯双展上,加拿大摄影师格里高利·考伯特(Gregory Colbert)的摄影集《尘与雪》发行,一经亮相便一鸣惊人,收获无数赞誉;三年后,同名纪录片《尘与雪》问世,他耗费13年,只为定格下29种生灵充满诗意的野性,而他毕生祈愿,则是拍满60种不同动物的姿态,或奔腾驰骋,或安眠小憩。
考伯特与三头抹香鲸一起在水中舞蹈虽然《尘与雪》只有短短一小时,却以奇特的美彻底击碎了观众对电影、对纪录片根深蒂固的故识——零剧情,没有具体时空背景,几乎留白的台词(考伯特的旁白并不是对画面内容的解释,而是朗诵一段空灵的诗节,但似乎这些溪水般潺潺盈动的句子与影片本身并无太紧密的联系,它们只是作为合理嵌入,提醒观影的人们,文字代表的人类文明是与自然相附相依的),甚至连不同篇章间的过渡都省略了——下一秒的新画面就是一方新世界。
安睡的女孩与“邀约”倒影的猩猩,静谧而美好“你不需要对大自然做任何美化,这世界已经存在几十亿年了,而人类只是初来乍到。”面对评论界和观众对纪录片《尘与雪》真实性的质疑,考伯特曾如斯反驳——或许这美到不真实的画面只是考伯特作为摄影师、作为导演的职业自尊使然吧,他的镜头表现出高度的精神洁癖,一切不美的东西都无法入眼,现实不忍卒读,只能转而投向自然的性灵,就像从花中萃取蜜,他只要最最精纯那一滴。影片涂抹着一层昏黄的底色,如同把夕阳研磨成粉,融化在镜头内晕染开,而每个动物的出现,都是一星小小的波澜,漾起一圈圈茶色的水纹。考伯特远征汤加、埃塞俄比亚、纳米比亚等国家,数十年阅尽红尘纷繁事,选择回归自然时心中早就构建出一套独特的对美的定义,所以无论《尘与雪》是悉心经营的摆拍,还是妙手偶得的巧遇,可以确定的是,他始终坚持用崇敬的仰视姿态记录自然的美。
浮水悠游的大象,美到窒息的构图和光影精致的构图、神秘的色调、静止与动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尘与雪》的美就像海市蜃楼般亦真似幻,那么缥缈虚无,又那么易碎,这美足够让人感动得泫然欲泣甚至窒息,所以没法不叫人生出疑惑来:这仅仅是部纪录片?它已经大大超越了提供视觉享受的感官范畴,美到令人忧心——我们居住的地球真的存在这样的世界吗?如果给影片截图,你会发现每一帧画面都是一幅可以装裱起来的摄影佳作,都是只能在明信片上看到的风景,这绝非夸大其词,因为考伯特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摄影大师——所以《尘与雪》的美就都合情合理了。而这种几乎和现实脱节的美也填补了纪录片领域的某项空白:曾有许多技术超群且抱有情怀的摄影师都曾涉足纪录片,但手法都是循规蹈矩的写实,这当然不是狭隘,但观众却希望看到更新颖更宽泛的形式——他们精于也乐于展现创作的过程、幕后的艰辛、内心的外化,但鲜少有像考伯特一样,通过更写意的手法,全神贯注于拍摄内容本身,打光、视角全都精心设计过,比一般“镜随景走”的纪录片多了一层温暖的人文关怀,也比空洞的风光片多了升华精神世界的提纯。
女孩将头倚在大象额前,仿佛生灵间超越物种的交会翻看网站上考伯特的生平,总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隐秘色彩,很少接触媒体,也不愿和画廊签约,颇有点遗世独立、逍遥物外的仙风道骨。1992年时,活在“地下”的考伯特举行的微型摄影展让他获得了几位品味与财富兼得的收藏家的青睐,他们中有来自苏格兰的豪华游艇制造商、法国的银行投资商、香港的时装零售巨头等等,这些舍财求艺的金主们为考伯特出行拍摄提供了丰赡的物资保障,于是他的影集收录有南亚热带雨林的鸟影、埃塞俄比亚草原的夕阳、非洲沙漠的星空、缅甸矗立着佛塔的古城遗迹……考伯特甚至还曾租下一艘远洋游艇,历经两年半,只为和在汤加、多米尼亚与亚速尔群岛之间穿梭的鲸群保持同行,时刻捕捉它们潜水、浮游的身影——全球各地都曾闪烁过考伯特晶亮的眸辉。
考伯特镜头内的人和动物无比和谐,传递出自然的神圣印度少女枕着大象安睡;迎风眺望的祖母轻搂孙女依偎花豹身旁;埃及女祭司拈一支雉鸡尾羽,在空旷的神殿走廊上起舞,侧身旋转时一只苍鹰疾飞而过;一叶孤船,仰头的僧侣顺流而下,伸开手臂,抚过象群粗粝的肌肤……《尘与雪》把人类的能动性降到最低,似乎人们都未经历文明的侵蚀,维持原始的土著状态,和动物们安守在没有杂质污染的真空中——没有驯服,没有占有,没有凌驾,没有优劣,只有彼此的依靠。幼童也好,老妪也罢,还是体态优美的年轻男女,谁都没有侵略的意识,他们总是微闭双目、神情虔诚,或静坐,或仰天而躺,仿佛回到母腹中,一切都充满舒适和安全感,所有生灵都由一种静止滑向另一种静止,平和怡然,连时间也停下来不忍惊扰这无声的静美。
从女祭司身旁振翅飞去的苍鹰,动态之美被定格成永恒其实,我们惯常使用的“人与自然”已经是一种不平等的措辞,从直立行走到创造发达文明,人类逐渐有意识地主动将族群和自然割裂开,以高傲的口吻宣布作为征服者的所向披靡——待到人类掠夺自然的鲁莽行径遭遇挫折,我们才醒悟原来自然同样具备惩罚的功能,她太需要我们的尊崇和敬畏。考伯特的《尘与雪》之所以打动人,除了极致的视觉美,更在于他放低姿态,将视线乃至灵魂谦卑地拉回到丛林、海洋、大漠,尝试告诉人类,我们并非高居琼楼玉宇的王者,在自然的怀抱下,生灵都是彼此平等的伴侣。
人和花豹共处的画面是考伯特对自然万物平等的表达但很可惜,梦幻无法改变现实的残酷,我们的自然和《尘与雪》呈现的实则相距千里,这种宁静、和谐的美似乎只存在于考伯特一遍遍“cut”之后的镜头里,人对动物的猎杀,猛兽对人的袭击,稀松平常的就像夏雷冬雪,自然只相信一条层层向上的食物链,《尘与雪》也只是个太过美好而难于实现的幻梦。
然而现实中却很难看见诸如孩子静卧猞猁身边的场景欣赏《尘与雪》,其实最好不要代入解读的企图,镜头单纯地呈现美,我们就单纯地接受美,正如影片最后响起的回声——“重要的不是写于纸上的字,而是铭记于心的雕刻;堤岸上春暖花开、冰雪消逝,河水漫溢直到岸边,闭上双眼,请你重读我的来信,让语言中的美景,像海浪一样抚慰你的身体;请重读我的来信,请用双手蒙住耳朵,静听天堂的歌声,一页,再一页,接着又一页,像鸟儿一样翱翔,翱翔……”
无可挑剔的构图和色调完成了考伯特的影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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