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子地处天南,平平无常,在长空下像这样的村子有千万个。
祖辈住在这里,没走出去过,生于此,长于此,也长眠于此。所以这个地方有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叫故乡。
想到故乡,你想到了什么?我想到的是三个词,稻田、榕树和星辰。
一、稻田
中国的农民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土地在以往就是农民的凭证,是他们生存的根本。在村子里,家家都有属于自己的耕田,还有几棵龙眼树。
一条溪流从村子中部贯穿,看不出源头,也望不尽归途。龙眼树就在溪岸旁,个个汁水饱满,令人望而生津。原本稻田也是在这条溪岸旁的,后来村民建了红砖房子,再后来修建了公路,那些稻田也就不见了。
有一年夏天,在跑步时,我发现了一片稻海。风起时,稻浪汹涌起伏,盛着残阳落下的点点金光,远处是层峦叠起的茶山,好似在遥相呼应着,风景无限。
当然,在这条路上,所有人都在走,只有我偷闲驻足着。
“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这声音……”我心中想着,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我想起这是谁的声音,就叫前面那块稻田里突然探出两个头,还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别在这偷懒啊!”
“再见老妈,我去跑步了!”我大喊着,撒腿赶紧跑了,后面传来一阵笑声,仔细一看稻海里还藏着不少人。
我追着光一直跑,停下来时已经看不见她们了。
二、榕树
在村子的戏台上,有棵活了几百年的老榕树,可能比村子存在的时间还久。或者说,是因为这棵榕树在这儿,所以戏台便被搭建在这儿了。这块地方作为戏台是有点小了,但是大家都喜欢这儿,这里也被称为“树下”(用闽南语念),“树下”在村里是专有名词。
以前村里有什么喜事时,早早地每家都有人带着一条红色的长板凳去前面占位置,到了点,一家人便都齐了。戏一开腔,就安静下来,到了精彩的部分,掌声雷动,久久萦绕在那片狭隘的天空。
榕树树干只有一层楼高,但是横截面非常大,哪怕我后来见过许多树,依旧没有一棵比得上它。榕树大概是村里每个人的回忆,白天孩童围绕它的躯干追逐嬉戏,老人在它枝叶的遮蔽下打牌下棋。夜晚,它便守护着村子沉睡。
“哪家的娃儿,上学回来了啊?”
“今天有没有好好读书?”
我躲在奶奶后面,使劲点头,如果没有奶奶在的话,那我就会逃命似地跑过去。
榕树对面,有排石凳子,上学回来,总能见到许多老奶奶坐在那里聊天,除了下雨好像没有什么能影响她们。而老爷爷们可能就会带几副棋子,在桌上下棋,这里没有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之类的,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也会为了一子争个面红耳赤。今天谁输了,明天那个人准会早来,去叫赢的那个人再来下一盘,他今天一定赢回来。有时候,他们跟小孩一样幼稚不是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许是七八岁吧,榕树得了病。从它树荫下走过的时候,都要担心有没有虫子掉在头上。因为打药了也没见起效,村里的老人都担忧它活不过去。或许是它也舍不得离开,大概在一个月后,它撑过了这次虫灾,慢慢变好了。
很快榕树下又坐满了人,喧闹不断……
三、星辰
见过山村的不夜天吗?我见过。看过十几年的灯火通明,以后见过再好的夜景,都没有你惊艳。
黑幕降临村庄时,从未令当时还是小孩的害怕过,因为家家户户的灯光都透过窗户照亮每一条小径。在高处俯瞰,每一处有光的地方,都是温暖的地方,那是烟火的气息。
而天上的星辰从未被夺走光芒,纯净的天空,星星格外的好看。在城市你可能看不到它,然而在这里,你却能看到无数星辰,仿佛能穿过黑幕,窥探到宇宙的运转。
白鹤林说: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在村子里,是我们,是这些灯火,共同守护着天上的星辰。
我在记起,这些好像都成了过去,稻田被承包去种植草莓了,榕树已经送走了很多老人,连天上的星辰也不再璀璨……
我在忘却,有天这些回忆将不属于我,只有村子还能独享这些过去,无人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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