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第二天上班,看到老马精神困倦的样子,他开玩笑道:老马,冲过头了吧?老马嘿嘿直乐:老戚啊,人老了,这好吃的东西想消化,还真有些困难呢!
旁边的年轻小伙子凑上来:头儿,吃啥难消化的东西了?也给咱来点尝尝啊?
“去,干你的活去!少咧咧!”老马脸色一凛,小伙子吐了吐舌头,讪讪地离开了。
“老戚,你怎么还是精神百倍啊,说说,吃了什么猛药?”老马疑惑地望望他的脸,啧啧连声。
戚君摸了一下脸,嘿嘿地笑了。是啊,他昨晚又没消耗体力,怎么会困呢!当然这话他可没给老马说,省得他心里不平衡,说他故作清高。这年头,要想生存,太清高了还真是不行,水至清则无鱼嘛!即便你心里很想做个隐士,可外表还得装得像个俗人。尤其是在官场 ,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去了。
突然,他想到了夏雪,想到了她那个也跳行做环保局长的丈夫。他的丈夫好歹还是个长呢,他应该见的世面更多,那么这样的经历也一定很丰富了,夏雪知道了,会怎么看?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承认他还是放不下夏雪,虽然她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他也有了自己的翎子,可是在感情上,他依然有自己的弱点。他无法忘记曾经的欢乐时光,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他不想割舍,也不能割舍。站在生活的低处,仰望过去,轻轻漫上来的不仅仅是月光,还有一份莫名的感动。他一直害怕自己忘记夏雪,真的害怕。他不想做感情的叛逆者,无论对方走了多远,他想做的,只是守住他们干净的爱。
这世间干净的东西不多,红楼梦里焦大叫骂贾府里,除了门口那一对石狮子还干净些,没一处干净的地方。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那一段惊世骇俗的叫骂只听得人颜色顿失。当时读到这段,他真是佩服焦大的眼光锐利,若在当世,他定是一个出色的评论家,绝不亚于鲁迅的入木三分。
如今,物欲横流,真正能洁身自好的想必多不到哪里去。他一直说自己是一只腿理想,一只腿现实,他想寻求一个支点,既不至于太污浊,也不至于太清高。因为这社会是一个大染缸,一不小心,你的衣角就被漂上别的颜色了。不说别的,就说学校吧,象牙塔的生活,该没有多少矛盾和纠纷吧!其实,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免俗。评职称、要荣誉,哪一项是真正公开透明的?你清高就靠边站去,除非你真有靠山,否则,树上先熟的果子绝对不是你。看穿了,也明白了,人嘛,要想生存,没几张面具真是寸 步难行。
从学校出来进电视台,也是想换个工作环境,可这一个跨步虽则是沾了所谓文采的光,可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他送的那万把块钱垫底,纵然才干再大,也是排不上号的。
他不知道夏雪是如何进的市委办,也许也是活动的结果。毕竟她嫁了一个比较能耐的丈夫,不像他,这么多年了,刚刚混上一个小主任,而且还是个副的。想到夏雪,他突然很想给她打个电话,翻翻电话本,她的名字静静的望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她。
“喂——,你好!”她柔柔的声音在他听来,依然动人。
他没做声。许是看了号码,顷刻,她的声音像被蛰了一下:呵,是你!差点听不出你的声音了,有事吗?
他嗫嚅着:没,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到你,就打个电话。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半晌,传来夏雪遥远的声音:我,我还好。你呢,也好吧?
“我很好。”他快速地说完这句,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哦。她一时好像也没什么话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夏雪先开了口:那,那回头再联系,领导叫我。
“恩,好的,你忙。”戚君挂断电话,像完成某个任务似的长嘘了口气。
其实,他本想请夏雪喝杯咖啡,聊聊彼此的近况的,可是,一听到她说话,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他真怕她拒绝,可又觉得她一定不会拒绝,凭直觉,夏雪也一定没能忘记他。作为女人,她可能有所顾忌吧?
他胡乱地想着,用笔在纸上无意识地乱画。
“老戚,在发什么呆啊,不会是想哪个情人了吧?”老马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进来,敲着他的桌子问。
“呵呵,什么情人啊,我可没那魅力。”他装作收拾桌子,顺手把涂满了夏雪名字的纸张放进抽屉。
“你的魅力还小?早听说你小子上学那会儿就是大众情人,如今,宝刀不老,雄风不减当年啊,这不,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还不是做了你的老婆?”老马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我有魅力行了吧?说吧,找我啥事?”他怕老马再说出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话,赶紧截住他的话头。
“没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啊!晚上没事的话,咱哥俩再寻几个朋友出去散散心?”老马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自己拈出一支,顺手扔给他一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火机,给老马点上烟,自己却推说嗓子不舒服,没抽。
“怎么了?和嫂子生气了?”他开玩笑地问。
“俺家那黄脸婆真是多事,上次咱们去娱乐城消遣,也不知哪个缺德的漏了口风,黄脸婆硬是不依不饶地和我算账,还得要我供出在外养了几个情人,你说,咱这个清水衙门,养得起情人吗?”老马颇有些被冤枉的愠怒。
“算了,算了,给嫂子陪个不是,那地方咱以后不去就是,男人嘛,哪个不犯点小错?”他忙宽慰老马。他就知道吃鱼难保不被鱼刺卡住喉咙,看看,现在东窗事发了吧,好歹是夫妻,又这么大岁数了,吵吵几句,局面还不至于不能收拾。
“哎,不说我了,你家那位年轻,应该看得开些,你没遇到盘问吧?”老马弹了弹桌子上的烟灰,把矛头指向他。
“我?没有啊,她不知道。女人嘛,知道了,难免要哭闹一阵的。你就低回头,小事化了得了。”他虽说没在行动上乱来,可毕竟进了那个地方,妻子知道了,肯定是要和他哭闹的。看样子,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送走了老马,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突然手机响了,意外的是,打电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夏雪。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夏雪约他到梦缘咖啡馆坐坐。这也正是他想做又没胆量做的事啊,他心里一阵窃喜,看来,夏雪还是那个夏雪,他们还是有默契的。
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推说台里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妻子倒也没多言,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上了一趟卫生间,顺便整理了一下,看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锁门赴约去了。(待续)
明媚的忧伤(连载小说十八)张红梅,笔名文竹若风。部分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刊发于《辽河》、《奔流》、《牡丹》《当代散文》、《思维与智慧》、《河南诗人》、《散文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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