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我出生了,三月天,裹在一个薄被里,真他妈冷,我都冻哭了,我妈偏说是饿哭的她没奶,因这事,现在还内疚。
74年,我妈给我找了一年吃的,等到75年,我就知道什么最好吃了,76年,我还在尿裤子。不过这不丢人,不知道什么好吃才丢人。
我家住平房,南屋北院,邻居也是,连成一排,十几间一样大,都是国家分的,不花一分钱,可见福利有多好。家家孩子多,最少三个,最多七八个,都是自己生的,不费一点劲,可见空气有多好。
那时家家没钱,钱都换了吃的,据说也有把孩子换成吃的,顺便也给孩子找个吃饭的地。
那时也有炫富的,缺什么,炫什么!方式只有一种,周末剁饺子馅。不过不在厨房剁,邻居听不到,要剁必须在院子里,声音大。
不管什么馅,剁到最大声,要能引起房屋的震动,震到一排平房中最左边的邻居能听到,最右边的也能听到。
父亲也这么剁,看上去不是剁馅,是要把菜墩劈成两半,于是菜和木屑纷飞。那时的三鲜馅,必是白菜、粉条外加木屑。声音震天要捂耳朵,可是诱人,能听出肉味。早晨听了这动静,就预示了一整天的幸福。
如果早晨,哪家先剁,我必在我追猪、吃猪,猪追我、吃我的饿梦中惊醒,于是光着屁股,奔到院里,侧耳,确认后大喊,“爸爸,我也要吃饺子!”
这要求有点过分,但爸爸咬牙挺着,厚菜墩搬到院里,白菜洗好,粉条泡上,刀贴在酸菜缸沿上,奋力磨几下,有了这刺啦声,幸福的一天就开始了。
爸爸剁着,孩子围着,老婆盯着,不盯人,盯着荤油罐子。一顿饺子,一匙荤油,不能少,也不能多,少了,孩子不干,多了,老婆不干。
端饺子,我去。下锅,我去,泼凉水,我去,这时候要好好表现。锅开了三遍,凉水泼了三遍,好事到我啦!“儿子,尝尝熟没!” “哎!”
大白盘子盛着一个饺子,冒着热气,鼓着肚,白亮亮的,能看到馅。抹一下嘴角,赶忙夹起,用牙叼着,吸几口气,趁着凉,咬掉一半,扬起头,再吸几口气,怕汁漏下,紧咬两口,吞下。“好吃不,儿子?” “好吃!”。 “饺子出锅喽,孩他娘,酱油醋准备好,蒜来一头!”
两大盘饺子摆好,团团围住,爸爸把饺子盛到大哥盘里、二哥盘里,我盘里、妈妈盘里,自己盘里留两个,“开吃喽!”
还没吃,妈妈又把她盘里的分到了大哥盘里,二哥盘里,我盘里,爸爸盘里,自己盘里留两个,“孩子要长高,多吃点,爸爸要上班,多吃点!”
那时,吃饺子声音要大,大到别人听见。饺子现在天天都可以吃,但不知怎的,还是那几年的饺子最好吃。
炫富在7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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