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离思漫天涯

作者: 东风桔 | 来源:发表于2016-10-09 10:01 被阅读98次

    1

    “行,那就这样定了,你快点收拾吧,越早走越好。”徐远山点起一支烟吸着,眉眼在青烟缭绕里微蹙,看不清他那稍带叵测的表情。

    子歌看着演独角戏的徐远山,心里只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就定了,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他徐远山就定了?说是来找自己商量的,最后还不是和往常一样,摆着大老板的架子。

    她身着一件蓝紫色的真丝长裙,上面印着蔷薇的暗花,低着头没有接他的话茬,随手抚上了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温润的翡翠带着掌心的温度,这还是以前徐远山给自己买的,那日他领着子歌去老凤楼买戒指,子歌一眼就相中了这枚,一看价格又缩回了手,冲着徐远山吐了吐舌头,长长的头发垂在两侧,像只撒娇的小哈巴狗,他被她俏皮的模样惹得心花怒放,毫不犹豫的掏出了钱包,让店员结算了这没戒指,他想着,虽然不菲,但是买子歌一个开心还是值得的,子歌在远处看着他,满眼爱意,在明亮的灯光里笑魇如花,鼻尖亮亮的,像荷花瓣上的露珠。

    身边的导购小姐讨好似的对子歌说,看你老公对你多好啊,真幸福。没想到这句话有瞬间冻结的魔力,子歌脸上的微笑霎时间凝结,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心里像被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箭射穿,隐隐地疼着,连忙拉着走过来的徐远山逃也似的跑了,徐远山一脸不解,但仍任由着她像一只受惊的蝴蝶,拉着自己翩跹而飞。

    晚上子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看着月光下的那枚翡翠戒指,波光流转,像一只猫眼透着诡异的光芒,她心下发虚,拨通了徐远山的电话,迷蒙的声音传入耳边,像嘴里糊满了糖浆。

    “远山,今天那个店员说你我老公……”子歌的声音泠泠,像山林间的泉水,咕咕外冒。

    “是谁啊?”电话那头传来了女声,透露着疲惫和不甘。

    “没事,打错的。”徐远山的声音渐渐遥远,像铁轨上远去的火车,转眼不见。

    嘟嘟……

    子歌握着电话,直到它沾染了她的温度才慢慢放下,脸颊爬满了泪水,黏腻冰冷,窗外的城市灯火慵懒,却没有一个人让她心安。

    转眼时光逡巡,一切记忆都泛了黄,像高阁里易脆的古籍,只能远远看着,再也经不起任何摩挲。

    徐远山看子歌没出声,把烟灰轻轻地弹到了面前的琉璃烟灰缸里,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西服裤子,假装上面有什么灰尘似的,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那我走了。”他受不了这样的寂静。

    此刻子歌才如梦初醒一样的“噢”了一声,起身送他走到了门口。

    看着脸色淡如白菊的子歌,徐远山心中微有不忍,转过身折返回来,对着依在门框的子歌说,“我会找个公司的人来帮你安顿的,放心吧。”

    子歌的眼神空空的,仿佛穿透过他的身躯看向了远方的山麓,“没事,我自己应付得来。”

    徐远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一向都这样倔强,和蚌一帮,用坚硬的外壳保护和隐藏着柔软的内里。

    “我到底还是不放心你的。”终于,他把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一阵冰凉直触心底。

    2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暗了,房子的屋檐在暮色中都有了轮廓,满头大汗的子歌摘下了红方格的防灰头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的白衬衣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淡淡白光,像黑夜屋顶上蜷缩着一只微光的白猫,手里的头巾湿漉漉的沾满汗水,胳膊肘上全是灰,真是一副落魄公主的模样,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饭菜的香味,像一只无形却有力的手,攥紧了子歌的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看着这间空荡的房子里摆满了刚刚运来的大大小小的浅棕色盒子,她突然惊诧于一个人居然可以拥有这么多的东西,可惜拥有只是曾经,最后还不是要赤条条的离开这个世界,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有些伤感了。

    面前的这些盒子是她的全部家当,这里则是她的新住所,她服从了徐远山的安排,来到了这个名为晏的小城,名为度假,实则躲避。这里三面环山,山上都种满了葱郁的树,这座小城就安睡在青山的怀抱中,城中多为白色的建筑,因此像极了被人不小心遗落在草地上的珍珠。

    徐远山的徐氏集团要上市了,各路竞争对手正像一群嗡嗡的苍蝇盘旋在他的周围,搜寻着一切能够摧毁他的缝隙,而作为徐远山情妇的子歌,自当是应该戴好黑面纱,毫无怨言的暂时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可是,暂时又是多久呢?子歌心里惶惶的,就像那一次去张家界走的那条玻璃桥,眼睛睁得睚眦欲裂,却依旧看不清脚下的路,无论脚落何处都是万丈深渊。

    她心烦意乱的掀开盒子,打算用整理物品来驱赶这种不良情绪,却发现只是徒劳,便索性放弃,打算明天再收拾,吃了碗泡面冲了个澡,便急匆匆的爬上了床,就像那里才是唯一的避难所,结果正如所料,一夜无眠。

    天还没亮透的时候,子歌才有了睡意,没睡一会就被门铃声吵醒了,人生地不熟的,能有谁来找自己,所以她就没打算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的人极有耐心,隔几秒就按一下门铃,有条不紊,不卑不亢。

    子夜一肚子火,呼啦一声掀开被,赤脚跑去开门,心想不关门外是谁,都打算把这个恼人的家伙臭骂一顿。

    门一开,风随即旋入,带着初秋的凉意,还夹杂着枫叶的清香,子歌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外,穿着浅蓝色的长袖,头发软软的垂在眉间,薄薄的嘴唇向上扬起,宁静安然,像一只白鹤芋插在素瓶中,看到来者这副模样,子歌一肚子的火气突然无处发泄,像突然堵住口的汽水瓶子,气儿在瓶里兜了一圈,无处发泄,就又沉了水中,没有一点声响。

    “子歌小姐你好,我叫晏行,是分部的职员,按照徐总的吩咐,你在晏城的出行都由我负责。”他彬彬有礼,滴水不漏,说着便递上了名片。

    没想到徐远山还真给我找了人,子歌拿着名片并没有看到心里,只是为了礼貌,眼神象征性的停留在这张灰白相间的卡片上,捧在手心,像一只小小的鸽子。

    3

    晏行是土生土长的晏城人,和这座小城一样,浑身撒发出一种迷蒙而温和的水汽,让人靠近时总是忍不住想要深深的呼吸。

    逛完家具城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像一大一小的两只骆驼,身上堆满了商人的包裹,虽然疲惫不堪,但是却有一种纵欲的快感,怪不得别人常说,购物是减压的最好方式,尤其还是刷别人卡的时候。

    到了饭点,俩人都饿了,晏城说要带着子歌去吃当地美食,就开着车领子歌去了凤凰胡同的一家小面馆,子歌看着这家与周围高大建筑极其不相称的小屋,一脸怀疑,晏行倒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歪了歪头,示意子歌进门。

    “保证让你吃的满意。”晏行为子歌拉开面馆的帘子,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简单而又干净的小面馆,里面只摆了五张木桌,墙上贴着米色的蔷薇墙纸,一大盆茂盛的望鹤兰摆在墙角,火红的花瓣不失热情又略带睥睨的注视着来往的食客。

    “两位想吃点什么?”一个头发花白系着白色围裙的婆婆走来,带着一脸的慈祥和热情,子歌看着她眼角的皱纹一下子恍惚起来,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寄居外婆家的时光。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伤心的母亲没有什么担当,把年幼的子歌扔给了外婆后就一走了之,小小的子歌便学会了哀伤,常常郁郁寡欢,每到此时,外婆便会给她做桂花酥吃,颤巍巍的从那个青瓷大罐子里取出去年晾干的桂花片,用藕粉和在一起,拍成小饼摊在平锅里用猪油小火煎着。

    子歌就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托着腮帮子,看着有条不紊的外婆忙活着,桂花的香甜氤氲成雾,缭绕在子歌和外婆的身旁。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对面的晏行喝了一口面汤,用手中的汤勺在子歌面前挥了挥。

    子歌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自己点的青苋虾仁面,碧绿的苋菜规矩的铺在面上,旁边的几枚虾仁像弯少女的口唇,未着胭脂,粉晶可爱。她没想到这碗看似普通的面竟然如此的鲜美可口,劲道的面体晶莹爽滑,刚入口就和味蕾打成一片。

    在子歌十八岁的时候,外婆就因为癌症去世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算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了,出完殡便远走他乡直到今日,只可惜了外婆那一手可口的桂花酥,和子歌的儿时记忆一起埋葬在了那抔黄土之中,泛黄现黑,变成屋檐下的燕子,飞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碗面吃下去,激起了浑身起了热气,脸上的汗和泪水模糊成一片,放下碗,子歌用纸巾擦着脸,掩饰着刚才留下的泪水,有些情绪,不足为外人道也。

    晏行读出了她的心思,便顺势假装没有看见,喝下了碗里的最后一点汤。

    “怎么样,不错吧。”

    “太好吃了,简直想象不到。你是怎么发现这的。”

    “其实这家店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不瞒你说,我在这从小吃到大。”

    子歌睁大了眼睛,充满了好奇,“这是你家的店啊?”

    “不不不。”晏行摆着手解释道,“我的小学在这附近,小时候是我爷爷常带我来吃,可惜他老人家几年前仙逝了。”他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排成一片,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有睫毛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

    时间总有相似的巧合,这一瞬间子歌对晏行的好感剧增,或许人都是这样,活在这世上,时常哀叹孤单和寂寞,常常抱怨生活的不公,直到走着走着,在转角遇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才知道这世上不只自己一人可怜,便惺惺相惜起来。

    子歌跟在晏行的身后慢慢的走着,街上的人人渐渐少了,唯有路灯与星光铺在地上,清凉如霜,晏行的后背有点点的汗印。

    她心里想着,这是幸事。

    4

    她好久没有过过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了,平时都是自己拿着徐远山的信用卡到处乱逛,她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徐远山比自己大十九岁,即使他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像晏行,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让她重逢了种年轻人之间的默契和欢乐。

    晏行是个美食家,他领着她走遍了晏城的大街小巷,只为了去吃那金黄喷香的鸡蛋蛤蜊,爽滑可口的牛肉粉,甜而不腻的玫瑰饼,好吃归好吃,但是总归是外面的食物,吃多了也有腻的时候。

    就像情人再美再温柔,也不如老婆孩子热炕头。

    终于在第十天俩人吃沙茶炒粉的时候,还没吃几口,子歌就皱着眉头拽着吃的正香的晏行落荒而逃,直到跑到农贸市场里看到那些绿油油,挂着水珠的瓜果,她才恢复神清气爽的表情,随手捻起一个淡蓝色的塑料袋,边往里面装着戴花的黄瓜,边越过白菜架子和小摊老板砍着加钱,神情专注,俨然一个谙熟厨师的煮妇。

    当子歌把手里的刀直直切向自己手指的时候,才暴露了她不会做饭的真相,她皱着眉吸吮着手指,耳畔的青丝点点滑落,像丽人刚刚穿过的丝帘,晏行连忙走近,发现了躺在菜板上的那堆土豆丝,竟然比手指还要粗,不禁哭笑不得。

    “还是我来吧,快去把伤口处理一下。”他接过菜刀放到流水下冲洗,左手覆着土豆,右手持刀轻巧的切着,行云流水,那姿态宛然在弹奏一架古筝。

    包好手指的子歌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厨房顶上的水镜莲灯投下来深深浅浅的光,包裹住了晏行颀长的身体,他的头发很顺滑,光投在上面反射出类似贝壳的光泽,像一道虚无的小彩虹,白皙却有力的手持着锅柄和铲勺翻炒着,灶台的火苗热情洋溢的舔舐着锅底,浓郁的菜香弥漫开来,像母亲温柔的手抚摸着子歌的脸颊,身后的窗大开,绿色的纱窗在深紫色的夜幕中轻轻鼓动,透过秋天里最后的虫鸣。

    这样的光景似乎在梦中出现过,那时她还是少女,蜷缩在陌生城市的一角,像困兽一样舔舐着孤独,她梦见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带爱意,穿着居家服在厨房里忙碌,为自己准备着简单而又温馨的家常菜,她起身想要帮忙,他却转过脸来笑着说,你去歇着,我来就好。

    她想起和徐远山在一起多年,他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一顿饭,哪怕一碗方便面都没有给自己泡过,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而此刻现实如梦,让她一时间有些迷糊,轻轻地走近了晏行,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晏行浑身颤抖了一下,不知所错。

    “别动,让我靠一下就好。”既然是个梦,那就让她再多梦一会吧。

    晏行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汤勺,静静的矗立着,任由背后的女子泪如线断,濡湿了后背的衣服,灶台上炖的汤在砂锅里细细翻腾,发出咕噜的声响,像饱经沧桑的老人,诉说着时光的不易,含糊不清却字字珠玑。

    子歌和晏行吃饭的时候,徐远山突然来了,看着面前的两人共处一室,在满桌的佳肴中言笑晏晏,尤其子歌那因为快乐而布满红晕的脸,都让他心里不自在,但是他仍老练的将情绪按压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一旁的晏行到底看出了徐远山心中的那丝波澜,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真的有点发虚,连忙起身告辞。

    “还没吃完呢,再吃一点啊。”不明所以的子歌连忙挽留,丝毫没有在意徐远山冷如冰山的目光。

    “不用了,刚才突然想起点事要去处理,你们吃吧。”晏行抓起还留在温柔乡中沉睡的公文包,两步走到门口,似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两人便告辞走了。子歌觉得讪讪,持续的欢乐突然被徐远山这个不速之客打断,这下连继续吃下去的兴致都没有了,像枝上本来欢啼的黄鹂被打断了兴致,别着气扑楞着翅膀飞远,子歌放下了碗筷,躲到一边看电视了。

    一桌的佳肴慢慢变凉,成了残羹,回天乏力。

    午夜的床笫之间,徐远山像只勤恳的老牛一样在子歌的身上喷着热气,看子歌并没有什么热情的回应,又想起晚饭间她和晏行在一起的样子,心中便更是含了一枚青杏,浅浅的反酸,便加大了身体的力度。

    子歌的眉眼蹙成一朵矢车菊,打了一下他的手臂,“轻点,疼。”

    徐远山置之不理,按住她的手继续发力,仿佛杏花春雨的江南,骏马踩踏满地的花瓣,毫不吝惜。

    5

    正是黄昏时候,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进来,拍打着白纱窗帘,落在地板上印成了钢琴的黑白键,子歌坐在地板上把腿伸直,让光着的双脚沉浸在阳光的摩挲中,腿肚上的淤青像白玉的瑕,蛰伏在薄薄的皮肤下虎视眈眈,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的她,潜意识里总是会不自觉的靠近任何温暖的东西,但是她还太年轻,不明白这世上不存在永恒的依靠和温暖。

    上次徐远山刚走,他太太徐缦就领着两个男人后脚跟来了,那是个气质高雅的贵妇人,一身灰色的印花套装,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耳畔的钻石发出凌厉的光芒,让旁人不自觉的矮人一等,但即使再有气质的女人面对自己老公情妇的时候,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淡定,开门第一眼见到子歌的时候,徐缦愣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忽而暴怒起来,一巴掌扬在了子歌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掀倒了她,小腿撞在旁边的鞋柜上,生疼。

    徐缦气息未甫的骂起来,但是生性高雅的她却找不到什么恶毒的词汇,只能指着披头散发的子歌大喊大叫,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浑身气得发抖,像冬日里被撼动的大松树,积雪扑簌簌的下落。

    “我就知道他不死心……这么多年也忘不了那个死女人……她死了还要找你这个烂货接班吗……要不是我,他算个屁……”徐缦涨红了脸,一缕发丝散落下来,高雅全无。

    子歌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点可怜,竟心生怜悯起来,在爱情面前,任何女人都是弱者吧。

    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和徐远山在酒吧认识的时候,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身边的人都扔下他,自己投身舞池,在迷乱的音乐中疯狂,

    徐远山歪坐在一片酒瓶子里喃喃自语,目光呆滞,像个找不着家的孩童,子歌在吧台那里远远的看着这个熟客,清醒时众人拥簇,都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酒醉的时候却无人照料,任由酒水污秽染身。

    她心生可怜,便拿着一杯醒酒饮料,穿过身旁的纵情男女和灯红酒绿,来到了他的身旁,没想到,这一待便是几个春秋。

    徐远山凌乱的目光慢慢在她身上聚焦,突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她的手。“蓉蓉,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说着就呜呜哭起来,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顾颜面的在街边流泪。

    “别这样,徐总……”她既尴尬又无措,连忙抽出被徐远山攥红的手。

    没想到徐远山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一抖,猛的抬起头,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姓肖,肖,远,山!”

    这句话不啻惊雷,但依旧沉落在聒噪的摇滚音乐中,轻飘飘的入水,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最后徐缦哭得撕心裂肺,身旁的两个壮汉略显尴尬,本来想营造的单挑氛围竟然演变到了孟姜女哭长城的地步,于是便搀扶着安缦离开了。

    子歌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打开冰箱门取了一杯冰柠檬水,咕噜咕噜灌下,煞得嘴角的伤口生疼,但是不得不承认却有一种受虐的快感。

    6

    和徐远山一起消失的人,还有晏行。

    终于在一个炊烟袅袅的傍晚收到了他的来信。送信的邮递员是个胖胖的男孩,穿着墨绿的工作服,长相和蔼,一边擦着脑袋上的汗,一边不住口的抱怨着。

    “哎呀,刚要下班就来了这封信,我紧赶慢赶的给你送来了,都要赶不上班车了。”子歌接过这封淡绿色的信封,还未道谢,邮递员就骑着电瓶车驶远,在一点点的余晖里留下一个归雁的剪影。

    回到家,子歌就把信顺手丢在了茶几上,以为没看就相当于假装不存在,然后就去做了晚饭,两菜一汤,如今她的手艺已经大有长进,然而却没有人品尝,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的饭菜,自己吃却只要十几分钟,未免有些乏味和枯燥,尤其是这样万家灯火,华灯初上的时候,更显得寂寥难耐,于是潦潦塞了几口便作罢,抬头望去,窗外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磨蹭到了很晚,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茶几上的那封信仿佛生了根,如一株翠绿的藤蔓一门心思的生长,蜿蜒,期盼子歌开封才做罢休,于是她索性便应了它的要求,伸手拈来,没有犹豫的撕开来看。

    子歌:

    很抱歉我没有勇气与你当面告别,便写下了这封信,愿你此刻一切都好,你和徐总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不知道哪种结果对你而言是好的,所以我就不妄加评判,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承认我喜欢上了你,你是个让人心疼的姑娘,却不敢让我靠近,或者说我没有勇气靠近你,你和我之间横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我想你也会有察觉。

    愿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愿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再也无需漂泊孤苦,就让我们的相逢珍藏在心底吧。

                                                                                                             祝好

                                                                                                             晏行

    合上信,子歌的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轻松,仿佛终于完成了一次重大的考试,之前的不安和焦虑一扫而光,这股没来由的释放感让她啧啧称奇。这时没吃饱的肚子开始叫嚣起来,像轻敲的红漆鼓微微的颤动。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没有一丝选择的彷徨,开车来到了那家曾经和晏行来吃过的小面馆,却没想到它关了门,小小的门面像一只沉睡的小兽,气息均匀,丝毫不愿理会前来打扰的食客。子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恍然大悟,她也没有想到,晏行的那封短信能让她看得那么久,寥寥几字就把她锁进另一个空间之中,度秒如日。

    寒风吹起了她的风衣,裙摆猎猎作响,黑发肆意飘扬,宛如高原上的彩旗,凉意激起了脖颈上的汗毛,她缩着头站在店外,宁愿吹着这样的冷风也不愿意离开,或许是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远处那空无一人的房间并不是她的家。

    时针一点点的前移,并没有因为世界的留恋而驻足,反而像风一样义无反顾。街灯如昼,直眼望去像化开的油彩,四周仿佛还残留着白天的靡靡之香。

    然而此刻,子夜如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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