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5月,武汉大学校长王世杰聘陈源为文学院院长,凌叔华亦到武大执教。
然而,谁也不曾料到,有一个名叫朱利安·贝尔的外国青年,搅乱了凌叔华平静的生活。
他来自英国,姨妈是伟大的文学家伍尔芙,母亲也是位画家。而他此时已出版了两本诗集,是“布卢姆斯伯里派”第二代中的佼佼者。
朱利安相貌英俊,酷爱刺激,因“九一八事变”产生了来中国冒险的念头,在武汉大学,初期由陈源夫妇负责招待他。
他和学校约定任期三年,七百英镑的年薪,武汉大学和庚子赔款基金会各付一半。薪水之高,待遇之舒适,令他这个西方“上层社会”子弟都吃一惊。
朱利安担任了三门课程:“英语写作”、“莎士比亚”、“英国现代主义作家”。每周十六个课时,课务很重。
凌叔华给了新来客人应有的东道主的热情,陪他买生活用品,挑选窗帘,布置宿舍。凌叔华饶有兴致去旁听“莎士比亚”和“英国现代主义作家”,想增长些学问。
在给母亲的信中,朱利安说:“整个下午我都和文学院院长一家待在一块,有他的妻子,还有他6岁的女儿——非常可爱迷人的小女孩。我们谈话的方式很自由——简直是内地的剑桥。”
很快,在给友人的信中,朱利安承认爱上了凌叔华,他说:“她敏感而细腻,聪慧而有教养,有时还有点使坏,最爱那些家长里短的故事。”
这年冬天,两人感情明显升温,在1936年元旦前后的一个月,朱利安给自己母亲共写了10封信,汇报他与凌叔华之间的进展。
他写道:“她说,她过去没有爱过。”
从朱利安·贝尔写给母亲的一封封信件中,不难看出,朱利安·贝尔被凌叔华深深吸引,并陷入了一段不忠的“热恋”中。
一次他正在给母亲写信,凌叔华看到其中关于自己的一段,大为光火,威胁要中断他们的关系,接着第二天又大吵了一场。
不久,凌叔华的一位老友病逝,她要赶回北平,居然是带着朱利安一起去的。到了北平,两人到处闲逛游玩,凌叔华把朱利安介绍给身边的好友们,大家一看她身边多了位外国的年轻人,自然也是会问起,身份便是英国作家一起来探讨学问,于是就有流言蜚语。
别看他们的恋情这般热烈,破裂的结局是早已注定了的,炽热恋情包藏着他俩不可调和的思想、道德、婚恋观的差异。
凌叔华再如何地离经叛道,她总归是中国女性,一旦情感投向哪个异性,像许多东方痴情女子一样,专一、执着、痴情。
事实上他热恋凌叔华的同时,还与另外的女性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她们不止一个。他也多次表示,并不打算和凌叔华结婚。
返回武汉大学后,凌叔华与朱利安的绯闻渐被外界所知,处境尴尬毫无退路。她恼怒朱利安的不负责任,甜蜜过后是争吵,而且越吵越凶。
凌叔华坚决要与朱利安结婚,而朱利安却无此打算,全然不把恋情看得如凌叔华这般执着,他一再声称,“天生不相信一夫一妻制”。
凌叔华决心以死抗争,随身携带一小瓶老鼠药,又备了一把割腕的蒙古刀子,再不然扬言吊死在朱利安房里。而朱利安态度有所改变,他意识到结婚可能对自己有利,因为凌叔华的家庭很富有。
朱利安母亲知道后,写信斥责道:“她的孩子怎么办……实际上我很确信,你并不想和她保持长期关系。”
陈西滢发现后冷静处理,提出三种选择:
一,离婚;
二,不离婚但分居;
三,与朱利安断绝关系,破镜重圆。
陈西滢对这件事情冷静而大度,他为凌叔华设计了处置此事的各种可能,任其选择,凌叔华选择了第三种,她也许认识了朱利安非终身所能依靠,权衡再三,离婚将失去太多。
朱利安原定任教三年,现在非得提前离开了。他以其他原因自动辞去武汉大学的教职,作为院长,陈西滢放下了自尊,为朱利安主持了欢送会。
然后,朱利安悄悄地买了一张前往广州的火车票。朱利安与凌叔华在广州见面后,又去香港共度了他俩最后在一起的几天。
陈西滢得知朱利安从香港上船的事,他谴责凌叔华与他见面。凌叔华对丈夫坚持说,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朱利安追到广州去找她的。
1937年3月16日,陈西滢以教训的口气,给已回到英国的朱利安写了一封言词尖刻的信:
“我感到很受伤害,我对你的行为感到惊讶。你对我许下诺言说不会再给叔华写信,更不会再见她,除非她强迫你。……我不知道,你会在把道德原则扔掉的同时,也把对朋友的诚信统统扔掉了。没有信义,没有尊严,不遵守诺言。”
几个月后传来朱利安阵亡于西班牙前线的消息。酷似小说人物,朱利安临死的时候喃喃自语,又像告诉救护人员:“我一生想两件事——有个美丽的情妇;上战场。现在我都做到了。”当时年仅二十九岁。
武汉大学校友们为他举行了追悼会。传说陈西滢坐在第一排,他是君子,犹如王赓出席陆小曼和徐志摩的婚礼。
数年后,朱利安与凌叔华的通信集结出版。一段不被人所共知的恋情,才浮出水面。
“五四”文化塑造出来的新女性,多是外表反叛,但内心却回归传统,凌叔华正好相反,她外表守旧,内心却敢于挑战传统。但,作为女性,这条反抗之路实在太艰难,付出的牺牲太惨烈。
以温婉示人的凌叔华,这一次婚外情,颠覆了她一惯的名门淑媛形象,几乎释放了凌叔华内心深处火一般的激情与浪漫情怀。
当事人能几十年讳莫如深,知情人也一字不提。这段“历史”只剩下朱利安的“一面之词”。
尽管此绯闻闹的满城风雨,凌叔华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尽管此绯闻闹的满城风雨,其夫也耳有所闻,但她并没有招来骂名和攻击。
她为人亲和力极强,她与胡适、徐志摩等一批名士情谊颇厚,她的的性格,不像林徽因那样虚荣任性,也不像谢婉莹(冰心)矜持理性。她温顺随和,又不乏心机。
王映霞与郁达夫大胆追求爱情,曾被柳亚子誉为:“富春江上神仙侣”,一时与徐陆的爱情故事并称二十世纪的两段传奇。但后来因为婚外恋被郁达夫推出《毁家诗纪》名誉扫地,终与“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郁达夫离异。
凌叔华待人的平和与温润使她收获了颇多的至交益友,她和袁昌英、苏雪林常谈诗论画、说文解字,三人兴趣相投,被人们誉为“珞珈三剑客”。不像林徽因一样:几乎妇女全把她当作仇敌。
她活了90岁,在海外躲过了动乱年代。林徽因却疾病缠身,只活了51岁。据她的女儿梁再冰回忆,别人都知道她(林徽因)是才女和美女,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是个病人,她的一生特别值得惋惜,母亲的一生很短。
1923年凌宅的一场书画名家的聚会盛况空前,“小姐家的大书房”因此名动京华,它比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厅”早了近10年。
后来,马里金把这次聚会写进文章《在中国的一次艺术家聚会》,她提到聚会的主人凌叔华,“是位很有才华的画家,她贤淑文静,不指手画脚,也不自以为是,客人有需要时她就恰到好处地出现,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却没有想林徽因那样遭遇“太太客厅的风波”,她也无需给别人送一瓶陈醋。
和林徽因恰恰相反的是,凌叔华与冰心在她们漫长的一生中,也有着极其真诚的交往。
冰心见到叔华,曾开玩笑:叔华,你知道俗语说的,江阴强盗(冰心丈夫吴文藻为江阴人)无锡贼(陈西滢为无锡人),咱们俩命真苦,一个嫁了强盗,一个嫁了小偷。
一向以刻薄著称的苏雪林也毫不吝惜地说:“步入中年以后,她还是那么好看。叔华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说话时,眼光常带着一点‘迷离’,一点儿‘恍惚’,总在深思着什么,心不在焉似的,我顶爱她这个神气,常戏说她是一个生活于梦幻的诗人。"
1935年2月,《武汉日报》社聘请凌叔华创办《现代文艺》副刊,她应约出任主编。不到两年时间,《现代文艺》便吸引和团结了一大批作家。
徐志摩英年早逝,留下陆小曼无依无靠,最后不得已和翁瑞午过上只有感情、没有爱情的同居生活,没有名分也没有子女,晚景甚是凄凉,同时更是受到外界对于名节的种种非议。据见过晚年陆小曼的人回忆,陆牙齿脱落,举目无亲。
而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那份独立。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是凌叔华长留心中的一种境界,她虽出身名门望族,但却更适于自食其力的平静的生活。刚到国外期间,她除了操持家务之外,为了弥补生活费用的不足,还兼事“鬻文卖画”。
凌叔华的好命,自始自终,在那个时代的美女或者才女中,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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