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家暴| 成长

反家暴| 成长

01 噩梦

“你不是我娘，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呜呜，娘，你快来接我啊，呜呜————”

“真是有奶就是娘啊，不就是吃了她几天奶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你亲娘。”话声未落，藤条就如雨点般地妥妥地落在我的屁股上。

藤条从落下到起来的那瞬间，我的嘴唇被我自己咬破了，舌头舔到嘴角的血，夹带着丝丝头发，我感觉屁股没有那么疼了。

藤条每抽一下，我都会舔下嘴角的血，后来，我干脆闭上眼睛，在心里用血刻画着着那泼妇的嚣张跋扈，连同对她和那个小我一岁的“弟弟”的恨意。

任凭那个泼妇的尖刺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我耳旁流窜，似乎那声音与我无关，甚至有疗愈伤口的作用，她越生气我越开心，屁股也就没那么疼了......

时间似乎停止了，周围寂静一片，难道我被打死了吗？我努力睁开眼睛，可是，我在做梦呢，我怎么才能睁开眼睛呢！

“啊，我的妈呀————”一阵钻心地疼让我睁开了眼睛。我依然趴在长条凳子上，绑我的那条粗绳子没有了之前的神气，耷拉着脑袋散落在地上。一个小脚老太太正拿着药膏往我屁股上涂抹着。

“死丫头，要不是你弟弟护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可真是强，还整天和你弟弟做对，你妈不打你才怪呢！”

“泼妇，神经病，傻子”我嘴里不停地骂着，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偷跑回到我从小生活的那个家里的。我的嘴角不由地上扬……

那里有我极其温柔的娘，久卧病床的爹，大我三岁的姐姐，和我同岁的哥哥。一家的日子在娘勤劳奔波中勉强维持着。

每天早晨，我和爹一人一个煮鸡蛋，滚圆透亮。在姐姐和哥哥的羡慕中，爹总把他的鸡蛋分成两份，每每此时，娘都会投射过一个眼神，哀怨而无奈，姐姐和哥哥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端着碗到院子里去吃，接而是娘的一声叹息，“小三，你和爹赶紧吃吧。”

娘那哀怨且无助的眼神，是我成年后才读懂的。我没有爹那么笨，嚷嚷着不爱吃鸡蛋，被娘硬逼着吃下蛋黄，这样，姐姐和哥哥就可以分吃蛋清了。

清苦快乐的日子，在一个午后被打乱了。那年我五岁。家里来了一对城市男女，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穿着时尚。

爹娘热情地款带着，那是我见到娘笑得最多的一天。娘让我们带着小男孩出去玩，我对大人们事情也是索然无味的，倒是那个小男孩，姐姐说和我长得很像，只是一个男女版的差别。

我们带着小男孩，用软泥堆砌城堡，我们玩的正嗨的时候，突然听到很高的女声，“你们还有良心吗？不是我们当时往医院给你们交那5万元，他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我们是把女儿寄养在这，不是让你们虐待她呢，看看，看看，现在她小脸都成什么样子，活脱脱一个野丫头……”

四个小孩都被这吼声震住了，而我更是呆在了那里，我能听懂她说的野丫头是我。

我在娘的哭喊声中，被强行拖上车，带走了，我哭喊着挣扎着要跳车，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打开车门，任凭我喊破喉咙。

男的只在前面开着车，不做声，女的刚开始哄劝我，还让小男孩把玩具给我，“玩具换我娘？我才不要！”变形金刚在我的疯狂中七零八落。

小男孩“哇”地哭了起来，紧接着，我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真是一个野丫头，弟弟你也敢打！”

“疯女人，”我一边用手挠她的脸，一边用脚胡乱踢着。“闹够了没有，连你妈也敢打，真的好好管教了！再闹我把你扔下去！”

我被这浑厚的富有磁性的男低音震住了，不敢再出声，偷偷瞟了那女的一眼，梨花带雨。小男孩也怯怯地看着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又撇了撇嘴，没敢哭，身子往女的那边挪了挪，然后一下子钻进了女人的怀里……

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我的眼皮很沉很沉……

我见到了娘，一如以往地温柔，还见到了姐姐和哥哥，我们一起玩着泥巴，爹在床上喊着“你们可千万别让小三摔了……”

接而，我又被强行带上了车，“娘，娘……”

02 逃离

“盼，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看这脸上的泪，来，抱抱。”我本能地移向那个熟悉的怀抱。

被华抱在怀里，但我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梦的真实里。惺忪睡眼中，壁灯发出的微弱黄光温暖着整个房间。

“是不是又梦到小时候了？还怕吗？现在才五点，再睡会吧。”

不一会儿，华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却异常清醒，再无睡意，思绪又飘回到儿时……

我是在医院一出生就被送到“娘”家的。“娘”是奶奶的远房侄女，大爸爸两岁，结婚没多长时间，“爹”就在煤矿塌方事故中受伤了，住院花不少钱，东借西凑，也从奶奶这拿走五万元。

爸爸是三代单传，爸爸妈妈又都有公职，只能生一个孩子。所以，在我出生前，奶奶就下通牒了，如果是女孩就送到“娘”家，因为她有个和我同岁的儿子，我还可以多吃几天母乳。为了安全，奶奶还让我随着叫“娘”。

一年后有了弟弟，因为两个孩子照顾不过来，所以我依然住在“娘”家。直到五岁，考虑到上学，我才被接回来，我也只有在家里，才被要求叫“爸爸，妈妈”。奶奶说，如果我在外面叫的话，就会被警察捉走，所以，我从小就对警察打心眼里发怵。

正好我也不乐意叫，爸爸还无所谓，妈妈因为一个称呼，对我可是痛下狠手。我又恰是一个倔的要死的人，再加上对弟弟的仇视，和报复，挨打就成了我和母亲的一种较量……

上学后，我成绩出奇的好，这让妈妈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有着傲骄的成绩，相貌神情也酷似妈妈，妈妈对我所有的好，都抵不过那一记耳光和藤条带来的恨。

大学报考，我坚持学校我定，专业爸妈说了算。学校选定后，我看到了妈妈的眼神黯淡了许多，而我内心却异常兴奋。妈妈说，“能离家稍微近点吗？”我说喜欢南方，不换。

大学报到，我特意要妈妈送我。一路上，我看着妈妈欲言又止，郁郁寡欢，我的心情好极了，和爸爸一路说说笑笑。

我的好心情，随着爸爸妈妈地离开，慢慢消退……

03  幸福

嘀铃铃，闹钟的声音提示我六点到了。我轻轻地移开华的胳膊，坐了起来，关掉闹钟，顺手拿起了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中，华用宽厚的臂膀环抱着我和女儿，女儿悠悠一脸的俏皮呆萌，大大的眼睛像极了我。

用手摸着照片中的小人，我的心瞬间融化。起床做饭，我要把世间最完美的母爱给她，让她做世间最幸福的孩子。

走出卧室，不由自主地进了悠悠的房间：被子蹬到了地上，怀里抱着芭比娃娃，粉嘟嘟的小脸，眉头紧锁，兴许是做梦了，不时地抽泣着。我帮她盖好被子，蹲下来，用力环抱住被子里的小身体，当头埋在她胸前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在梦里怯怯的声音，“爸爸，我怕……”

悠悠，哪都好，就是脾气性格太好，总是温柔软糯，与世无争。为了培养她的竞争性，我想出了各种办法，包括报武术散打兴趣班。可是，武术散打上课前，女儿总是哭着不进去，为此，每次上课前我先是苦口婆心相劝，眼看着到点，我的耐心也被一点点儿磨灭殆尽，最后只能威逼利诱，有几次竟动手打了悠悠。

看着女儿满含泪水，又不敢哭出声，她更是生气，我宁愿女儿给她大喊大叫，也不愿看到这么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女儿……

我不敢再看悠悠那委屈的样子，也不敢再听那怯怯的声音，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前去把悠悠从床上抓起来……

我迅速跑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后，我去做早饭。六点四十，我叫华起床，又去叫悠悠，想让悠悠再重新做一遍作业中的错题。“悠悠，快起床了，再把昨晚的题做一遍。”悠悠下意识地坐了起来，“我想让爸爸看我做题。”

对于她的回答我满腹狐疑，在我步步逼问下，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怕妈妈吵我！”

正在我犹豫间，华适时出现，“这么点小事儿，交给我就好了，老婆大人，你可是天生做大事的……”

我被他的滑稽表情逗笑了，悠悠也“咯咯”地笑出了声。看着父女两个的好心情，我走进了厨房……

由于华单位和女儿学校离得近，接送孩子一般也是华。我离单位稍远，走得早回来晚，中午一般都在单位。

04  成长

上午开完会，已经快十点了。打开微信，悠悠班级群里发了今天语文老师听写情况，全班50人中，25人全对，15人错一个，5人错两个，而悠悠竟然写错两个字。

我的血一下子就涌到了头上，给华打了电话，“孩子怎么错两个字，全班有25人全对的。中午，你先回去做饭，我开车接下孩子，最重要的是给老师见个面。”

没等华说什么，我就挂断了电话，给悠悠语文老师去了个电话，约好见面具体时间和地点。

中午，我早早地在孩子学校门口等悠悠放学。当悠悠远远看到我的瞬间，她手里拿着的纸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速度之快，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拉着她的小手，示意她把扔的东西捡回来，她几次想挣脱，都被我用手狠狠地嵌住了。无奈，她只能在众多学生家长的见证中把扔的掏了出来，我一把抢了过来，真的是那张错两个字的听写纸，这孩子怎么成这样了……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天呐，谁家的孩子……”惊醒了我，“悠悠……”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发疯地跑了过去，粉嘟嘟的小脸，“我的悠悠”，我瘫坐在地上，当即昏了过去……

醒来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华，“悠悠在哪？怎么样了？”，华握了握我的手，“你比悠悠更吓人，到医院还一直说着胡话。悠悠就是挣脱你的手后，本来想自己跑回家，当看到车突然过来，吓得昏倒了，还好司机刹车及时……”

这时，我才注意到躲在华后面的悠悠，低眉顺眼，眼神怯怯的，不敢看我……

我起来下床蹲在悠悠旁边，恳切地说“悠悠，妈妈做错了，你能原谅妈妈吗？妈妈要和你一起成长……”话未说完，我一把抱住了悠悠放声痛哭，悠悠单薄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这时，一双宽厚有力地臂膀从后面抱住了我和女儿，“太好了，我们三个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