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池步亭的快乐

吃货池步亭的快乐

吃货池步亭的快乐
曲赣江
老池学名池步亭，是我邻楼邻居，平头短发，身体微微发福，四十来岁，不经世故人情，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操碎了父母的心。老池上学时，适逢校园流行起绰号，因谐音而得了个“吃不停”绰号。

人过三十五，没了创新和桀傲，一事无成之余，街头偶遇少年同学，“吃不停”绰号泛滥于心，自此乐此不彼，自诩是个吃货，倒也不亏损了真名池步亭的谐音。

早年的池步亭是个文艺青年，和我是同道中人，写写画画投点稿，不同的是，他属于想得多疏于笔墨的那种，流连于怀想，辗转于文字意境。生活中，池步亭是一介莽夫，很少注意形象，即不照镜子、少于梳洗打扮，时光一晃，当年意气勃发的小池成了今日“油腻大叔”。及至偶被友人抓拍了照片，池步亭才发现自己已然大腹便便，发如枯草黑白相杂，不复年青时阳光青春形象。俱往矣!也罢，“吃不停”哂然自嘲: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且吃且快乐着。只是偶尔二人对饮时，老池对嘟噜着的肥硕腮帮，有着几分遗憾和怅惘，但丝毫并不影响他对食物的眷念。

自诩为吃货后，老池的快乐，是美食家们无法想象的。

池步亭之所以自诩为吃货，不是以吃为吃，而是以吃忘忧，籍肚皮充盈之乐，淡忘碌碌无为人生的遗憾。究其根本，是对理想的失意，我刚开始学习写文投稿时，老池已在省内外报刊发表了多篇豆腐块，因而成了小城的作协会员，据说他入作协时，比小城最年青的会员还小九岁，风光无限。老池的吃，又是对粮食的敝帚自珍，舍不得浪费。这样就注定了面对席上残羮冷炙时，风卷残云之势，狼吞虎咽，腆了肚腹，抛却形象，忘却怅惘。

只是，曾经的小池青春激扬，看不惯市俗里一些迎来送往，又因了小城党报的人事变迁，自己的老师都退休了，渐渐疏于走动，淡出了小城的文艺圈。文艺圈少了一个作者，没人在意，羊肠小道谁也不想多个竞争者。此伏彼起，小城酒席间多了个吃货，各得所乐。

小池被人呼为老池时，我又回到小城，与之成为楼台眺望的邻居。做为友人，我劝说:老池，不能这样吃了，容易三高，对健康有害。池不亭倒也从善如流，开始学习养生。只是，池不亭的养生之道有点难，不似美食家们讲究先咸后淡，盐为百味之首，又或煲汤清热的浅尝辄止。胃口大开后的池步亭不在乎食物是否精美，每逢端坐餐桌边，总又免不了大快朵颐，以饱吃痛吃掩饰心底的失落。老池的理论是无论吃啥，经过人体这个复杂的加工厂，产生的结果是一样一样的，都是对农业生产的贡献。

有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自创理论支持，老池再吃起来自然也就心安理得，最终沦为一介吃货。还有一个原因，缘于懒，人到中年失去进取心的勤勉。一般而言，爱吃者多勤于动手，一懒就无法讲究精挑细选。池步亭不同，只求多，又因为自己落寞的懒，对所有可食之物来者不拒，以期以吃弥补懒所可能带来的断顿之恐慌。

我的归来，让老池有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快意。把酒之余，老池被我怂恿着，又重拾笔端，热衷于给各个公众号平台写稿投稿，几年间发了不少，精气神有了改观。这不，池步亭知道养生了。怎么养呢?煲汤吧，饿得快，眼下猪大骨又贵得吓人，老池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熬粥。

熬粥是个耐心的活，既为养生，选材是第一关，池步亭经商久了，天南地北的友人多，朋友圈一声吆喝，当真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内蒙古的小黄米、河南的小麦仁、陕西的荞麦仁、长白山的红米、山西的燕麦、皖北的大米，随着快递小哥的一声声吆喝，纷沓而至。濯淘、沥水、下锅、添水，武火煮沸，文火慢熬，静享时光的恬美。

池步亭终是不曾释怀于文字，于是，观武火沸米，如潮汐翻滚，白色泡沫层拍锅沿，“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又或“金沙水拍云崖暖”等等激情于口;至文火慢熬，又似秋日私语，你侬我侬，软糯粘人。等待的时候，池步亭也不闲着，一把旧吉他，《秋日的私语》划过指间，不一会儿，又变成《海边的阿狄娜丝》。对于池步亭而言，吃仅仅是短暂地释放，熬才是积蓄餮饕食欲的过程享受。

可池步亭终究又失落了青春激情，既想饱口腹之愉，又不愿餐餐耗时废力，这就产生了矛盾的对立。

懒有懒的办法，来客一律卤菜招待，导致做为挚友加邻居的我，从此望卤味而逃。老池一个人好对付，熬粥也是不思一餐之食量，紧锅齐，煮一锅吃几天。虽不合理，却温饱了肠胃，故池步亭很阿Q地自嘲:妈妈的，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饱肚皮者不论残羹剩饭。

明明只能吃一碗，偏偏熬粥N碗，初见粥成时赏心悦目，颇有成就感，隔日则成了负担。池步亭之所以沦为吃货，是舍不得浪费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粒米就是农民田间地头的一滴汗，钱财可以千金散尽重复来，粮食不能。得，这样一想，池步亭喝粥就有了坚守阵地，向我开炮的悲壮感。

粥终究熬得太多了，两天后还有半锅。老池见我站阳台上时，会吼上声:老曲，过来帮忙解决一下!吓得我立刻钻入屋中，再不敢上阳台，反复加热几天的粥，让我心生敬畏，敬而远之。天天吃、餐餐吃，再好的感觉也荡然无存了。不得已，池步亭一撸袖子，筷子一挥，杀!发起了歼灭战。老池喝粥用小不锈钢盆，阳台上一站，气势磅礴，连吃了三碗，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并不用纸巾，大手一抹一甩，全然不在乎周边的灼灼目光。回头再瞅瞅锅里还剩一碗半，老池只好望粥兴叹，隔两时辰再吃。肚子装不下了!

肚皮鼓起来了，很有富态感。即便躺着，肚皮也是高高隆起，很像孕妇怀胎十月，无法遮掩。吃得太撑，以致太阳穴也隐隐做痛，池步亭安静了。吃货大多是乐观的，池步亭躺靠在椅背上时，这一刻就有了犹如皇帝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的感觉，看着楼下街路上走过的行人，则像顶礼膜拜的子民。这样一想，池步亭开心了，太阳穴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好家伙，一不小心吃出了皇帝感!
这不，池步亭自得其乐，虚空挥手唱了句诺:爱妃，把朕的烟拿来!其实并没人在一旁，于是，池步亭自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袅袅的烟雾儿便如宫廷舞伎，婀娜多姿了，而池步亭则是观赏的皇帝……

人到中年的池步亭成了个吃货，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吃货的快乐你无法想象!

2019年11月8日11：51二稿于皖西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