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读研的闺蜜暑假归来,返沪前一天,特来西安相聚。一起吃饭,她说这次回老家觉得什么都好吃,每天都吃个不停,她妈妈由此打趣她:我看你放假回来不是来看我们的,而是专门回来吃东西的。
我想起当年在重庆读大学、杭州工作的六七年,每次回到陕西也是跟闺蜜一样,深感家乡饭食美味可口,在家的时候都是计算着返程的日期,每天去吃几样,争取在离家前把想吃的、爱吃的美食统统尝一遍,以此安抚接下来的半年或一年里注定犯“相思病”的胃。
然而自回到陕西工作之后,我发现自己竟也开始常常想念彼时总嫌太过油腻的重庆小面、太过清淡的杭帮菜,以及不怎么爱吃的海鲜,而对于那些在异乡时常常惦记的凉皮、肉夹馍、豆腐脑、包子、粳糕等陕西美食,兴致再无当年在外漂泊时那么浓厚,反而是客观地意识到,本地一些重油、重辣、重糖且制作材料单一的小吃,并不利于健康养生,不适合经常食用,一个月里也再难得想要专门去吃。
在他乡忆故乡美食,在故乡思他乡味道,多么像“红玫瑰与白玫瑰”理论:够得着的那个,情意总要转淡;够不着的那个,便会成为惦念。很有意思的是,我发现自己简单的美食偏好的改观,里面其实也体现着一些人事之间常见的规律和“真相”,比如着饱览美食之后认识的拓宽,即人常说的:“世面见得大了,就能够更加跳脱出原本的浅薄的认知,更加理性的区分好与坏”;比如在他乡忆故乡美食,在故乡思他乡味道,其实多么像“红玫瑰与白玫瑰”理论:够得着的那个,情意总要转淡;够不着的那个,便会成为惦念。
我又想起在外求学、求职的这些年里,自己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所品尝过的那些深深带着地方烙印的特色美食,如重庆的年糕、绍兴的梅菜扣肉、杭州的片儿川、嘉兴的肉粽、陕北的洋芋擦擦、陕南的蒸碗、热带水果榴莲、韩国泡菜、日本寿司……第一次吃这些东西 的时候,我的嘴巴和胃同时咧开一个大大的“诧异弧”:XX地方的人怎么会吃味道这么怪、做法这么怪的东西?
但在后来的日子,或因特殊的因缘际会得以多次尝试,或因没有其他选择而“不得不”一吃再吃,我发现自己竟都渐渐爱上了初次品尝时从心底里认为做法、味道、口感等等极为“匪夷所思”的那些地方美食,尤其有一些,当我知道了其背后蕴含的当地人特殊的文化印记和情感寄托,更会从心底加深对它的喜爱,每次再吃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并非是在吃一种简单的食物,而是在享用饱含某种特殊情感的他乡味道。
人和人,吃着、喝着、笑着、哭着、唱着、吟着,一生便倏忽而逝,过完了。由此可知,事物好坏的界定,往往由人的感情因素影响,比如原本普通的本地美食,会因乡愁的加持而在一个人心中变得格外美味。而同时,世上也并没有“不好吃”的地方美食,判定其是否美味,全在吃的人的情感因素、味蕾的习惯,以及有没有足够的缘分让彼此有时间相互“习惯”。
由自己的经验,我相信,当一个的味蕾习惯了某种食物的味道,头脑中留存了和某种美食相关的故事,那道食物在那人心目中的排序会很容易超越之前他所偏爱的那些。
和我们对于美食的喜好更迭类似,其实人和人之间往往也是如此。初见时认为奇葩、难以接受、评以偏见的人,若有机缘长时间相处一阵子,彼此的印象往往会被刷新和改观。而初见时相互感觉良好的人、很早前彼此熟悉的人,很多则会在日后因为种种原因,渐渐被后来者居上,甚至退出我们生活的圈子。
每一种味道,能够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或是偶然的调剂,源于大千世界中,人与物之间一种微不可察的机缘。而每一个在我们生活里出现的人,彼此有多少缘分、有多久的时间能够用来增进了解和感情,能够在对方的生命中停留多久,则源于另一种更难名状的因缘际会。
很多故事,在一餐餐饭、一道道味的伴随中发生、发酵、衍化,最后以各式节奏、姿态、结局收场,既有客观的影响,亦有主观的推进,然后人和人,吃着、喝着、笑着、哭着、唱着、吟着,一生便倏忽而逝,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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