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

文/心小弦

硝烟起，春梦了无痕。

造梦

薇薇是一名警察，每天在刑警队的各种案子中穿梭，看尽了人间的丑陋与罪恶。有一段时间为破一起邪恶杀人案，真的是不眠不休。以致能把西红柿都看成是血，忍不住作呕。她觉得这个世界太需要美好的事物来冲刷这些邪恶。然而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国家总统也杜绝不了犯罪，何况她一个小小公务员。

既然不能改变世界，那就改变自己吧。她想到了一个人，她伸出巴掌，在巴掌上输入一串数字，立即有个图像出来，是一张帅气的男孩脸，他很热情地和薇薇打招呼，但是眼神却冰冷的没有一丝热度。

“我想和你见个面。”

“宝贝，你知道，我只跟委托人见面。莫非你是想......”

“对，我正在考虑。”

“ok。”

薇薇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知道他的网名叫“下雨的天”，他们认识是在几个月前，一次无意的网络闲聊中。薇薇很喜欢他这个名字，能让她相像起一个诗意朦胧飘雨的天。她对他所从事的职业也很好奇，因此与他聊得多一点。他会给她讲他工作中的趣事，她很羡慕，想到自己成天面对血腥的场面，与冰冷的枪为伴，她就无比向往他所讲的那些趣事。

“你想要造一个什么样的梦？”下雨的天用他那冰冷的眼神盯着薇薇问道。

“具体没有要求，只要是美好的。”她内心强烈地想要看见美好，哪怕这美好只是一个小时的虚拟也没关系，因为她可以把它存入记忆里，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下雨的天给薇薇喝下一杯墨绿色的液体。薇薇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渐渐地感到身体沉重起来，好像有个重物压着她，并且把她箍得紧紧的。她感觉到自己全身赤裸，紧贴着另一个赤裸的身体，这个身体很强壮，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动作着。身体传来阵阵触电的感觉，她立刻明白是一个男人在对她行着不轨之事。

她慌忙睁开眼睛，清楚地看到男人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男人冲她温柔一笑，这一笑勾魂摄魄，薇薇媚眼迷离，享受着他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带着她飞，飞越高山大海，飞上九宵云端。

一个小时后，薇薇缓缓睁开眼睛，回味着刚才的梦，和自己在梦中热情的表现，突然耳根发热。她坐起来，夏雨递给她一杯开水，她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像做了贼一般。却发现他一副了然一切的样子，又羞又愤，责怪说：“你怎么给我造这种梦！”

下雨的天作出一副无辜状，解释说：“宝贝，我们行业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造梦师绝不能造违背委托人意愿的梦。所以，你刚刚的梦是你自己的意念想要达成的，明白吗？”

“胡说。”薇薇红着脸低下头，分辩一句后再无二话。她暗自琢磨：虽说现在是空窗期，但自己也不至于如此饥渴吧？不过刚才......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美妙，想到这，又是一阵耳热心跳。

一场春梦的确缓解了薇薇的负面情绪，她不再为已经发生的罪恶痛苦纠结。这大概是人生理感受的奇妙之处吧。

国庆时，她排到两天假，和队里的另一个美女小蒋相约逛商场。在商场，她意外地看到梦中的男人，他穿一身蓝色休闲服，挺拔的身姿，非凡的外表，像一颗耀眼的星星在人群中闪着光芒。似有所感觉般，星星也将一缕光芒投向薇薇，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两人四目相望。从他炯炯的目光里，薇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是认识她的。她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什么，为什么梦中的人会在现实中出现，难道以前见过？

回家后，她立即打开脑部记忆芯片，快速搜索一遍后，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也就是说，他于她是个陌生人。

然而当晚，这个陌生男人便进入到她自然梦里，并且毫无顾忌地进入她身体，与她彻夜缠绵。次日早上，她隐隐觉得腰酸背痛，下身感觉尤为强烈。她奇怪，梦中的情形怎么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梦她连着做了好几次，次次都是与这个男人彻夜激情，然后第二天身体都会有明显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很可怕，难道宁采臣和小倩的戏码在她身上上演了？她越想越觉得惶恐不安，最初的美梦已然成了她的噩梦。

她找来下雨的天，她已经知道他名叫夏雨，但是她还是习惯叫他下雨的天，因为这能让她想像起一个诗意朦胧飘雨的天。

夏雨听完她焦灼的叙述，静静思考一会，说：“我上次已经说过，你的梦是你自己的意念达成的，你重复多次做相同的梦就更加证明你是享受这个梦的，并且心中有渴望有期待。”

薇薇生气地辩解：“什么渴望、期待，我不要做这个梦好吗？”

“好，好。你别着急，你想结束这个梦，我也有办法。必须找到梦中人，和他进行一次真实的性爱。然后他会永远消失，而你不会再有这个梦。”

“永远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亡。”

“为什么？我不太懂，梦中的人真实存在吗？如果真有这个人，又怎么会做了一次就会死呢？”薇薇觉得逻辑上讲不通，当然她不会把看到那个男人的事告诉他。

“造梦原本是虚幻的，但是虚幻的东西也必须依附于现实，就像你饿了的时候，你想像一桌子的美食，有鱼，有肉，有鸡，那你不可能把鱼的样子想像成肉的样子，所以你是根据真实的物体产生的幻想。”

“可是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也许你无意中见过呢。”夏雨意味深长地说。

“可是你说的这个办法显然不妥呀，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就算找到了，我能为了自己，去牺牲一个生命吗？”

“那我回去再研究一下，等我的消息吧。”

夏雨走后的日子里，薇薇继续在“美梦”里煎熬着。她已经有点神经衰弱，工作也受到影响，执行追捕任务时由于精力不够集中，致使不法分子在她手中逃脱。为此被领导狠批了一顿，她自己心里更是难受自责。

无论如何要结束这个恼人的梦！薇薇下定决心。她请了一个星期假用来处理这件事。她计划去找心理医生，不过在她去找之前，夏雨发消息给她，说为她研究出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法 。

夏雨的方法其实就是一物降一物。他说：“因为你在梦中身心感到愉悦，脑部分泌出多巴胺，你的身体细胞接收到这个信息，传递给大脑，大脑便又给你制造这样的梦，如此循环，才造成你不断地做相同的梦。要结束这个缠绵的梦，必须另外造一个悲伤的梦，才能压制住这个梦。”

薇薇同意了，虽然她对造梦已经没什么好感，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夏雨给薇薇喝下一杯橙色液体。薇薇很快入梦了。她看到她的父亲，穿着上班时的工作服，手上拎着一袋子水果，在马路对面朝十三岁的薇薇走来，薇薇每天放学后，都会等她工厂上班的父亲下班，和父亲一起欢欢喜喜地回家。就在父亲快要走到薇薇面前时，一辆灰色面包车直直地朝父亲撞来。父亲倒了，血染红了他乌黑的头发，袋子里的水果凄然地滚落在地。

她又看到夏天，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他因为与邻居一言不和，就残忍地杀死邻居一家四口，还企图逃脱法律制裁，对当时负责侦破此案的薇薇威胁恐吓，最后在追捕中伤害人质被薇薇一枪击中。他临时死瞪圆了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对薇薇说，会有人找你复仇的。

接着，薇薇看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起来，吊在四根绳子上，四根绳子分别绑在两根木头上，手和脚都不得动弹。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手持一把斧头，进来对着着薇薇的手脚就猛剁，薇薇拼命挣扎，一时血花四溅......

薇薇痛苦地嘶喊出声，双手在空中用力地乱砸，睁开眼睛后满脸是泪。她发现刚才的梦是那么真实，又那么可怕，她整个脸色煞白，坐在床上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冷汗一直冒，与泪水掺在一起。

三段梦连在一起，可以说夏雨是下了一剂猛药。这个梦让薇薇即悲且愤，又惧。伤心、伤肝，又伤胆。

自此梦之后，缠绵的梦终于不再出现，然而薇薇变得郁郁寡欢，时常想起过往伤心事，伤春悲秋之情比起林黛玉有过之而无不及。终于，在一个静谥的午后，她用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一刻，鸟儿停止了欢叫，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却声声长鸣，凄厉的划破长空，仿佛在悲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殒。

得到消息的夏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冷得像冰。

终于结束了！

他长叹一口气。起身来到一座民宅。房子有点空，除了几张陈旧的沙发和几张桌子，几乎看不见其它家具，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明明长着一张阳光俊脸，气质却阴冷得如同暴雨前的暗黑天。不错，他就是薇薇在商场里见到的男人，也就是梦中与她缠绵的男主角。此时，他一手叼着烟，徐徐地吐着烟圈，眯着眼睛似有意无意地盯着来者。

“事情完成了。”夏雨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神情很庄重，像一个下属在向上级做汇报。

男人点点头，说：“好，跟我过来。”男人带着夏雨进了里间，里面房间不大，摆放着几台仪器，几个托盘里装了一些钳子剪刀之类的用具。男人在一个托盘里取出一把镊子，示意他躺到一张台子上去，就着台子旁强烈的灯光，男人从夏雨头部取出一样东西。

“好了，这个芯片取出来，以后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其实你可以不取的，有造梦技能对你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用了，我只是为了替我哥哥报仇，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我不想害其它人。”

男人给了夏雨一笔钱，一是因为他替他实验成功，二是想让自己稍稍心安。毕竟他研究的造梦芯片不是为了对付他这样的小人物。这个世界多的是人无穷的欲望，美好的，邪恶的，也没有谁不想把别人捏在自己的手掌心，任意掌控，尤其那些有权力的人，所以他不愁自己的成果无处推广。到最后，他才是那个掌控世界的人。想到这儿，他得意地笑了。

杀死了薇薇后，夏雨心里好像空了。他本在欧洲留学，只因敬爱的哥哥出事了，那个从小疼他护他的哥哥被一个女警杀了。他悲愤交加，放下学业，毅然回国，目的只有一个，替哥哥报仇。他不是一个不懂法度，不知黑白的人，但是亲情蒙蔽了他的双眼，不替哥哥报仇，怎么对得起他。

如今仇报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具没有思想的游魂，不知何去何从，天天夜店买醉。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它的活法。男人给他的钱，够他花费好一阵。

然而，两个月后，他死在了酒吧的柜台前。酒吧服务员报了警，警察搬动他尸体的时候，奇怪地发现他的脑袋好像一个空瓢，没有重量。

原来，夏雨只知道造梦芯片可以控制别人的思想，可以让薇薇按照他设计的归路去死，完成他报仇的心愿。但是他不知道，当芯片插入他大脑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脑细胞，他的智力和他的思想，也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被吸收，直到最后被吸空。

如果他知道，还会不会那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