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三）

哭也罢笑也罢，闹也罢怨也罢，日子总还是在继续，就像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芹孕吐很剧烈，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任何油腻荤腥光闻下味都受不了，每天只靠白米稀饭撑着，实在是没有多余力气料理家务，更别说去地里干活了。

婆婆美凤开始一周还忍着没说什么，第二周见芹还是那个病怏怏的样子就不乐意了，出屋摔锅进屋甩脸，话里话外都是指责芹懒皮懒调。你看那隔壁王家媳妇再没你那么娇贵，身子骨比你还瘦小，我看人家大肚子不也是上窜下跳干这干那的，到最后还不是屁事没有生个大小子。再说我们当年怀胎的时候，还不是一天啥活路都干着。逢着修水库，要出人也出人，不照样都过来了。你娘家婶子家那二哥不是和强一年的吗？当初你二哥就是生在水库大坝边上的，所以才起了个水生的名。总之，芹在心里默默想着，我帮你接个下句吧——贱人多矫情。

听着忍着，芹感觉越来越晕，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干脆起身关上门把头捂进被窝睡。美凤倒也还没过分到推门进来吵。只是到了周六晚上，强的电话就来了，芹还没来得及撒娇诉苦，就被强呛出了眼泪水。

电话那头，只听强在说：“芹啊，你乖乖的啊。我知道你辛苦，可女人家有了孩子不都一样么，你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啊。坚强点啊，等你生了我也就回来了。老公最爱你了啊！”

“可是，你妈……”

“什么你妈我妈的，我妈现在就是你妈。你可不要让她听你这样说，要不她又寻事。见天跟我打电话说你赖在床上光吃光睡啥都不干就会使钱。我都说她了，你呀，也差不多就行了。我在外面都辛苦的很，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和儿子。你忍忍就算了毕竟是我妈你婆婆么。妈让你干啥你干就行了，嘴巴甜点，应付一下就过去了，何必和他较劲，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可别又来找我哭。”

“我没有，只是我……”

“好了，别只是了，哪那么多只是可是的。我忙着呢，这不组长叫了，要加班去，就为了多挣几个加班费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以后我们有好日子过。好了宝贝挂了，别闹了，亲亲，88。”

“强！”芹的话还在喉咙，耳边却已传来嘟嘟的忙音。

在挂掉前隐约听见电话那边的好像是几个人在热闹地吆喝，听着像在打扑克牌。是我听错了吧，芹想，我最近老是晕乎乎的，对，一定是，肯定是我听错了，强不会骗我的。肯定是他宿舍别人在玩，他一直是个诚实上进的好男人，他怎么会骗我。别人都在玩，他却还要为了孩子的奶粉钱辛苦加班，我怎么能怀疑他，太坏了。

内心纠结了半天，芹疲劳的睡了，安心的睡了。尽管和丈夫并没有说几句话，但好像强从那边给她吃了糖，吃了定心丸。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真美啊，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好想吃荠荠菜饺子，明天到地里挖点去。再叫上婆婆一起到镇上孕婴店或者直接到县上，月娃娃的东西也该开始准备起来了。在对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的憧憬中，芹翻了个身，睡得很安稳，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

第二天果然是个艳阳天。下了一周的小雨，现在天晴了，山显得格外清秀，树的嫩芽尤为娇俏。芹挖了很多鲜嫩的荠荠菜，心满意足的和婆婆吃了一顿饺子，胃满足，心情似乎也很好，婆婆今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叨叨，任谁看去好像都是温馨祥和的五好家庭景象。

春天很快过去，到了夏天芹身子笨了，肠胃却还是不怎么开，依旧不怎么沾荤腥。美凤倒是无所谓，芹不吃，她就一个人都吃，等到强回来也没他话说，反正当婆婆的该做的都做了，大小姐难伺候谁都没法。所以一边嘴里嘀咕着：“生就是丫鬟的命还长着小姐的性”，一边乐得自在，吃饱了就出去打牌。芹的胃口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没有孕吐胎也坐稳了，身子一轻松心情也开朗许多，其他事也没多指靠婆婆。这样婆媳二人各干各的反而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