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因晋升主治需要,医院派我下乡支援3个月,去的地方是R县某个卫生院,地方不大,发展也比较落后,离Y市也比较远,一般我周末才回家,平时就住他们的员工宿舍。
他们的员工宿舍比较简陋,像极了我在农村读初中的那种房子,宿舍旁边是一大片竹林,晚上睡觉伴着莎莎作响的竹林风,白天还可以到竹林里采竹笋,倒也有情趣。
当时恰好对口扶持他们的广东医院捐赠了一套旧的奥林巴斯胃镜,而除了他们主任,其他他们都没有学过胃镜,所有我过去后自然负责起培训他们做胃镜的任务。
培训刚开始不到一周,他们主任就出去学习了,只剩我能独立操作胃镜,他们病人不多,每周也就两三个胃镜检查。即使医生们想学也没有足够的病人数量来实践,万事开头难,特别是学习胃镜,光是从把胃镜从口腔送入食管就让很多初学者花了大量学习时间才能熟练,而食管以下的进镜操作反而简单一些。
因为都是年轻人,没来几天我就和卫生院的几名医生很熟络了,特别是同是老乡的小陈医生,和护士阿雅。平时陈医生也住员工宿舍,下了班就我们两个无聊的找事情做。
那天下班,我和小陈到竹林里采竹笋,刚下过春雨的竹笋鲜嫩无比,是当地有名的美食。
出发前,小陈让我穿上长袖衣服,把领口扣紧,还戴上斗笠。我不解问他为何,他回答说这地方潮湿阴冷,最适合各种毒蛇虫子繁殖栖息,而最常见的就是竹叶青蛇,平时缠在高处竹枝上,行人一个不小心碰到,易落到头颈部,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竹叶青蛇我们课堂上也是学过的,岭南常见的毒蛇之一,属于中医里面的火毒类蛇,也就是现代科学所说的血循毒类,被咬伤后,伤口局部会出现剧烈的灼痛,肿胀发展迅速。甚至出现局部组织大面积溃烂,导致死亡,截肢等都不罕见。
我不敢丝毫大意,还特地穿了雨靴进去竹林,结果还真遇到了一条罕见的异种竹叶青,而这双雨靴也救了我一命。
当时在竹林里我发现了一株长的特好的竹笋,提起铲子就开挖,结果这蛇就在我头顶盘踞着,这一挖竹子震动惊扰了它。我只觉得有一团东西落在我的斗笠,紧接着滑落到我脚下,我还没反应过来,那长约一米的竹叶青弓起身子,然后向前一窜,毒牙就咬进了我的雨靴,喷出的毒液沿着塑料靴面腐蚀出一长道痕。
旁边的小陈医生眼疾手快,拿起铲子往蛇七寸砸去,当即把这竹叶青斩为两段,而蛇头尤咬住我的雨靴不放,蛇身在地上翻滚不止。
我吓出一身冷汗,左脚发了狂般把靴子甩掉。然后迅速检查了左脚,幸亏雨靴够厚,毒牙未能穿透。但是这竹林我是不敢再呆多半分钟了,光着左脚就逃了出去。
小陈倒是见多不怪,还把这蛇头蛇身捡了回来,说这条竹叶青是罕见白唇竹叶青,而且蛇头变异为鲜红色,长度足足又一米半,比正常的竹叶青蛇长一倍!拿来泡酒绝对是药酒名品!
我只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对泡酒,特别是蛇酒只会生理不适,更别说喝了。这小陈倒好,乐呵呵的把这条罕见大毒蛇剥皮抽筋塞进个药酒玻璃罐子里,放在我的床位的上的空架子床。
晚上睡觉时候,我心想着头顶上泡了一罐毒蛇就浑身不自在,又不好意思在小陈面前露怯,只好把蚊帐塞紧了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雨声和竹林的风声我才进入梦乡。
梦里,我又见到那条变异的红头绿身竹叶青,伏在我胸前,赤红的眼睛盯着我,我拼命想逃,却动弹不得。
它慢慢在我胸口吐着红色的信子朝我游动,蛇头沿着脸颊攀到额头,再从额头爬过我的左眼弯向下,蛇头往我紧闭的嘴唇钻了钻,被我的牙齿挡了出去,然后它转向我的鼻子,吐出的信子弄得我的鼻腔又涨又痒,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想动却丝毫动弹不得。
此时它的身子好像变小成细细一条,畅通无阻的钻进了从我的左鼻孔钻进鼻腔。我顿时觉得鼻腔胀痛,呼吸困难,从噩梦中叫喊着惊醒。
我醒来惊魂未定,却发觉鼻子的胀痛比梦里还难受。小陈被我的叫声吵醒,打开了灯。
我才发现我鼻子下垂着抖动的翠绿色蛇尾巴,蛇身已经大部分钻进鼻腔,我甚至感觉到蛇头在撬开我的梨状窝往食管里面钻。我尖叫着试图用手抓住蛇尾巴,然而剩下的最后一小截尾巴从我手中溜出,钻进了鼻子里面。
往里钻,往里钻!
蛇头刺激我的会厌,剧烈的恐惧摧毁我的理智,我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而呕吐之时,正是食管打开之时,我感觉到那条竹叶青从开启的食管开口钻了进去。
往里钻,往里钻!
蠕动的蛇身滑进黏糊糊的食管,越过了第一狭窄,越过了第二狭窄,穿透开放的贲门,直达胃体!
那条翠绿的小蛇,已经进入了我的胃里面。它随便在我胃壁咬一口,甚至哪怕只是蹭蹭牙,我都会没命了。这里乡镇卫生院没有抗毒血清,没有成熟的胃大切手术经验,这里离最近的大医院有三个小时车程。
怎么办!怎么办!
我惊惶不定!
小陈没看到蛇,见我的样子不对劲,关切的问我怎么了。
“蛇!蛇!蛇!钻,钻,钻!体内,胃,里面,胃里面!”我语无伦次。
“竹叶青?!你没放蚊帐么?蛇在哪里?”
“胃里面,在我的胃里面!”我拼命喊到,身体却僵直了不敢动,生怕惊扰到里面的那条竹叶青。但是那条蛇却不让我好过,也可能是胃酸的刺激下开始在我胃内乱钻乱撞,引起我胃一阵收缩痉挛,紧接着是持续不断的胃痛。
我痛苦的弯腰捂住肚子。
“怎么办!怎么办!”我冷汗淋漓,头脑一片空白。
“胃镜!”小陈提醒了我。
小陈扶着腹痛难忍的我来到胃镜室,幸亏胃镜室在一楼,但是路上我忍不住反复呕吐,又不敢跑动怕胃收缩刺激到那条竹叶青。
我侧身躺好在检查床,小陈也手忙脚乱的安装好胃镜,点亮了屏幕,还叫来了值班的李医生和阿雅护士。
此时我才发现,谁来操作胃镜?!小陈还没真正做过检查,甚至才开始学怎么拿胃镜。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由小陈来操作。
我咬住口塞,让小陈就按平时学的做,只是,他平时压根还没开始学!
小陈左手拿操作手柄,右手持镜,颤颤巍巍的把镜头伸入我的口腔。
我让他把监视屏转向我,小陈的操作完全没有经验,如同不懂医学的人拿根棍子捅我喉咙,胃镜前端在我舌根,会厌处打转,强烈的恶心感让我无法忍住呕吐。即使我怎么样配合吞咽动作,小陈也无法把胃镜送入食管,甚至把我的咽喉碰的伤痕累累,有几次,我眼看着胃镜差点就插入我的气管。
胃里有一条竹叶青乱钻,喉咙又被胃镜乱捅,剧烈的疼痛,极度的恶心,频繁的呕吐,还有心里越来越深的恐惧让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小陈头上大汗淋漓,双手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旁边的阿雅护士给我打上留置针,李医生嘱托她给我输入林格氏液,另外还给了我一针安定让我放松好给小陈做胃镜。
在安定的作用下我稍稍安静,头脑变得稍微冷静,一个念头在心里冒出:“我他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做胃镜?!”
我夺过陈医生手中的胃镜,挣扎起来,嘴里还咬着口圈,含含糊糊的对他说:“我来,你协助我。”
陈医生把我扶在坐起在,此时安定针的开始起效,一阵又一阵的舒服欣快的睡意袭来,我几乎撑不住眼皮。内心仿佛同时有两个声音在争斗:一个说睡吧,睡吧,睡着了就舒服了。另一个说,不能睡,不能睡,睡着了就死定了!
“纳洛酮!给我打纳洛酮!”我在睡着前喊了出来。
也许我失去了意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那条变异的红头竹叶青张开大嘴,两根尖锐的毒牙刺入我的胃壁,瞬间分泌出大量溶血毒素,我的整个胃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溃烂,穿孔,流出脓血。
心脏一阵剧跳,我回过了神,纳洛酮对抗安定针起了作用,我的意识清晰起来。
我迅速左手持手柄右手持镜,胃镜进入口腔,滑过舌根,避开会厌、气管,抵住了梨状窝,在尝试了几次后,虽然操作起来有点别扭,我忍住了剧烈的呕吐反应把胃镜送入食管。
胃镜刚刚进入胃体,那条竹叶青就扑了上来咬住胃镜前端的摄像头,显示屏上的突然出现的血盆大口吓得我差点让胃镜从手里跌落。
幸亏,这凶狠的竹叶青咬的是发光的胃镜摄影头,也许是胃镜发出的白光和热量吸引了它。但在胃镜下,我看到这条毒蛇好像处于亢奋状态一样疯狂钻动,胃壁被刺激的频繁收缩,我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和恶心呕吐,而我,实在是连胆汁都呕空了。
蛇是冷血动物,在胃里相对高温环境下,体温升高,进入了亢奋状态。
胃镜是进去了,毒蛇也暴露在镜头下了,但是,我发现我拿这条蛇没办法!
因为这所卫生院的胃镜是二手的,还没开展胃镜治疗业务,而配套的取异物的网篮啦,切息肉的圈套器啦,还有做激光烧灼术的机器都没有!只有最普通的活检钳,经胃镜的活检孔进去的活检钳张开后也才0.8cm,咬在竹叶青身上不疼不痒,反而会激起这它的敌意,咬穿我的胃壁随时可能发生。
怎么办!怎么办!我再次陷入绝望!
旁边的三人也是又着急又无助,他们已经通知了市里急救中心,得到回答是3小时内赶到,而抗毒血清却要另外的专人去当地研究所取,又得3个小时。汇报给卫生院的院长后,院长紧急安排好急诊手术室,如果我真的被毒蛇咬到,等不到急救中心的话,只能立即开腹做胃大切手术,他说,这已经是他能考虑到的最好解决办法了。当然,他没说的是他们卫生院一年也没开展几次胃大切术,而且,每次开展都是有大医院的专家下来主刀。
要保住命,只能靠我自己了。
怎么办!怎么办!在极端的紧张和恐惧还有一波又一波的胃绞痛袭来的情况下,我几乎随时倒下。握着手柄和胃镜的手因出汗变得湿滑,嘴里的口圈也拦不住分泌的口水不断流出,而显示屏里面的那条竹叶青,忽然停止游动,红色的蛇头正对着我,一下又一下的吐着鲜红的信子。
我无法用胃镜固定住他,如果有可能,我也想把胃镜当成棍子打它的蛇七寸,要是在我市里医院该多好啊!我可以用圈套器把它牢牢套紧,扎死!我可以用激光烧灼把它烧死!我可以用。。。!
对了!我忽然想到一样东西,救命的东西!
"避孕套!避孕套!"我咬着口圈,说的含含糊糊。
“什么?”他们三个同时不解的问。
“避孕套!” 我暂时摘开口圈,虽然胃镜还在消化道里面,但是说话清楚了。我想起又一次取一个病人误吞的刀片,带教的老师使用胃镜把避孕套送入胃里包裹住刀片以防取出时候刀片割伤胃壁食管壁。
“你们谁有避孕套!”我没有,因为我没女朋友。
“我没有。。干嘛用?”陈医师和李医生同时不解的说,看着口里还含着根胃镜,口水哗哗流还莫名其妙问他们要避孕套,估计他们内心是崩溃的。
“哪个。。我有。”阿雅护士有点扭捏的掏出一盒杰士邦,绿色盒子上印着野兽派,劲爽套,动感大颗粒,敏感又刺激。
真他妈太好了,我爱劲爽套!
我来不及解释,把胃镜拔了出来,穿入活检钳在胃镜最前端固定好打开的避孕套,然后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送入了胃里。
那条变异竹叶青和我玩起抓迷藏,我极其担心它从幽门钻进十二指肠,那样我就只能等着开腹了。
幸运的时,我在它试图钻到幽门的时候把避孕套套到了它头上,那个劲爽套刚好把蛇身全部装进去,我小心的用活检钳把避孕套开口扭结,那条竹叶青在套套里面挣扎,徒劳无功的咬着套壁。
我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胃镜连同装着竹叶青的避孕套拉出来,随后就倒了下去。
我醒过来时,周围围着几乎全卫生院的员工,还有众人中心的那条被打死后装在玻璃瓶的红头白唇绿身的竹叶青,它到死也没能离开那个避孕套。
后来我整整一周都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滴药水补充点电解质能量,这期间我一直在想,那条小蛇为什么能钻进我的蚊帐,是不是因为我们打死的大蛇的缘故?为什么它钻进了我的鼻子我才醒过来? 为什么它没有咬我?我分明看见它攻击胃镜的时候分泌了毒液,是不是因为胃酸的缘故,毒液的活性被分解了所以我没有中毒?
这些问题我都想不到答案,最后我决定不再去细究,毕竟,我还能健康的活着就是答案。
但还有一个答案我倒是想搞清楚。
为什么阿雅那天会带着避孕套。
诡医笔记2 下乡
网友评论
“你们谁有避孕套!”我没有,因为我没女朋友。
真他妈太好了,我爱劲爽套
还有就是你的故事,都是独立的,个人感觉,如果能有根线把珠子串起来,会很精彩,都是很好的素材,那天我抄了,@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