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杰从铁轨旁的道旁树林冲出的时候,癫龙他们正在彪摩托车。阿杰和我忽然窜出到路上,为首的癫龙一下刹不住车,猛的偏向树林方向,撞到了一丛夹竹桃才停下,那辆红色的嘉陵125cc摩托车翻在一侧,油箱凹陷了一大块,轮子还在不断打转,地上漏满了汽油。也不知道人怎么样。我和阿杰呆立当场,癫龙的几个同伙停车把癫龙扶了起来,看到他只是被树枝擦伤了几处,所幸无大碍。
癫龙顾不得他身上的伤,赶紧扶起他的摩托车,看到摩托车被撞的不成样子,他气得脸色通红,骂骂咧咧的抽出了摩托车后插着的钢管。
“操操操。。。!!!这他妈是我老子的新车!我他妈死定了!!操!他妈的你们两个傻叼给我滚过来!不废了这两货我不叫癫龙!”癫龙用钢管指着我和阿杰。
我心脏开始剧跳,手脚发软,惹到这帮人,这回真的是玩完了。阿杰额头冒着汗,拳头拽紧,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和阿杰拔腿就跑。没跑多远,那些混混骑着摩托车提着钢管追了上来,我和阿杰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子。混混们的几辆摩托车在我和阿杰前面转弯急停,封住了我们逃跑路线。而身后的癫龙,提着钢管,迈着嚣张的步子慢慢走来。
阿杰咬咬牙,拉着我转身跑回铁轨方向。铁轨依鬼头岭而行,绵延而入远处的隧道。那声怪笑犹在耳边。阿杰想着沿着铁路跑,那些混混不能开摩托车,只能徒步,说不定能跑的过他们。但是,我和阿杰刚跑完两公里,现在又要继续跑,怎么能跑能过?没几分钟前路又被截了。阿杰和我只能外隧道方向跑,那些混混不紧不慢的跟着,拿着钢管敲着铁轨,火星四溅,犹如戏耍落单羊羔的群狼。
我和阿杰想越过铁路往山上跑,忽然隧道里笛声长啸,一辆火车以雷霆万军之势从隧道里驰来!我一只脚已经跨到铁轨上,阿杰赶紧把我拉回来,我脚却被变道的双铁轨夹住,顺势摔到在地!不远处的火车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铁轨震动发出不详的咔咔声!我拼命的想拔出脚,却发现脚被越卡越紧。阿杰不顾危险,踏上铁轨,把我的脚从被夹住的鞋子里拉出来,把我推出铁轨,然后尽力一跃,堪堪躲过飞驰的红色东方火车头!
我和阿杰趟在铁路路基碎石堆上喘着气,甚至被火车带起的小石子打在身上也不觉得痛。心里庆幸逃过一劫,不料又迎来另一劫。我看到黄昏的天空出现几张叼着烟的混混的脸,接着癫龙那张乖戾狂暴的扭曲面孔狞笑着出现。
“别他妈装死,起来。”癫龙把烟蒂往阿杰脸上一弹,用钢管指着我们,身后是轰隆的火车。
“龙哥,我们不是故意的。车我赔!”阿杰和我爬起来说。
“什么?对不起?我听不到!”癫龙一手提着钢管,一手拢在耳边把头怼到阿杰面前,他那一帮混混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龙哥!对不起!我赔!”阿杰对癫龙大声喊,额头上青筋暴露,声音盖过了轰隆隆离开的火车声音。
“赔!拉你妈出来赔!”癫龙一把掌甩在阿杰脸上,阿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角留下了血,我赶紧把他扶住。癫龙丝毫不停,一脚踢在我身上。“你他妈赔的起吗?艹!差点害老子摔死!”
癫龙甩着钢管往我头上招呼,阿杰伸出手臂阻挡。我听到钢管打在骨头上,骨头开裂的声音,阿杰闷喝一声,抓起地上的半块砖头。
“哈哈,烟茄,当初你看不起我,不跟我们混。我也没对你下狠手吧?现在想和我拼命?想当好学生是吧?想读书是吧?哈哈,我他妈最恶心你这种人。你算是废了。还有你那个呆子朋友。一样,今晚过后,废柴两条。”癫龙和他的死党提着钢管慢慢逼近,我和阿杰不知不觉退到了隧道口,隧道里阴冷的风吹得我后背汗毛直竖。
癫龙提着钢管往我和阿杰身上招呼,阿杰手中的半块砖头被打得粉碎。
”嗷!!!“隧道里传来一声嚎叫,声音不似人类,倒像某种史前巨兽。癫龙那帮混混被这忽如其来的嚎叫震住,暂时忘记挥舞手中的钢管。
”咯咯咯咯!!!“嚎叫变成一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咯咯声。
癫龙只是被吓了停顿一下,手中的钢管继续往我和阿杰身上挥来。
眼前癫龙的钢管,身后传来怪声的隧道,阿杰和我没得选,没命似得跑进了黝黑的隧道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癫龙他们的叫骂声渐渐消失, 癫龙他们没敢追进来。
我扯下衣服的一只袖子,在阿杰的的打火机照明下帮他把胳膊绑好,搀扶着他往隧道另一端出口走去,隧道里传来水滴滴落的滴答声,和空荡荡的回声。
很奇怪,我和阿杰走了很远也没有火车进来。
这段隧道至多500米,我和阿杰走了半个小时仍旧看不到尽头。四周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像披着鳞甲的躯体摩擦洞壁,一会在我们头顶,一会又在我们脚下。声音忽然靠近,阿杰猛的打燃打火机却发现旁边空无一物,但是火光找不到的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阿杰灭了打火机,那东西又似乎跟在了我们身后。
我和阿杰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回的往前走。
”啪嗒啪嗒!“某种黏糊糊的液体滴落在我的后背,我伸手一摸,一股腥臭冲鼻的味道从我手上传来。阿杰按下打火机,火石发出耀眼的闪光,一头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闪而逝。阿杰再次按下打火机,火苗照亮了四周,依旧空无一物。我抬起手,手上沾满了绿色的粘液。
”咕咕咕,咕咕咕。“声音由远而近,我脸上似乎能感受到漆黑的面前有东西对着轻轻的我吹气。
我的心脏紧缩,握着阿杰的手也被他抓的发痛,阿杰和我一样恐惧。
”啪!“阿杰按下打火机,把火焰调到最大。
一团巨大的水墨状的,不断游动着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它的四周似乎游动着数不清的触手。
一阵尖利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刺痛了我的大脑,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和阿杰的头。我和阿杰不由的紧闭眼镜,捂住耳朵跪倒在地。
声音消失,头痛随之消失,我张开眼睛,却被眼前的强光刺激的眯着眼。过了大概1分钟才适应这光亮。
我和阿杰发现铁轨上停着一列客车,红色的车厢里灯火通明,沿着铁轨一路排列看不到尽头,车身编号和始发地、目的地的牌子字迹模糊。
车尾的门开着,里面是柔和的灯光,似乎是一个温暖,明亮的车厢。
我们身后是无边的黑暗,也不敢回头确认那团东西还在不在身后。阿杰和我没有犹豫,从车尾爬进车厢。里面是绿色蒙皮的座椅,车厢空无一人。我和阿杰往往前,走进下一个车厢,座椅上出现一团团白色胶状物在蠕动。
我们继续往前,下一个车厢里胶团状的东西显现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形,伸着还没长完全的肢体。我和阿杰进入车厢时,那些座位上没有面目的人头同时转向我们,凹陷的眼眶里没有眼珠。
我们转身想往回,身后的车门却已经锁死,我们冲向下一个车厢,里面的胶团人已经长出肌肉和血管神经,却没有长出皮肤,裸露着鲜红的肌肉和血管。他们头上长出稀落的头发,眼睛蒙着白色的云翳,嘴巴却没有开缝。我和阿杰越生恐惧,那些人,有男人、女人、小孩,挣扎着像我们扑来,身体却被座椅粘在一起,撕落片片带血的皮肤。
我和阿杰没命似得往前跑,那些车厢一个比一个诡异。我们经过了长满残肢的整个车厢;经过了人体皮肤覆盖的车厢,皮肤上布满了注视着我们的眼睛;经过了骨骼和内脏构成的车厢;经过蠕动的脑白质和脊髓神经相连的车厢;经过了长满牙齿和头发的肠子挂满的车厢。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和阿杰进入了一个车厢,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眼前不再是恐怖的梦魇,反而是一派祥和热闹的长途车厢内常见场景。民工大哥们聚在一起打牌,旁边大学生模样的一对情侣亲昵头靠着头看同一本小说,年轻妈妈腿上咿咿呀呀的幼儿和抱着可乐的小哥哥,对面的爷爷奶奶充满爱意的看着孙子。
我和阿杰一时脑筋转不过弯,头脑短路发着呆。乘务员推着小车子迎面走来,喊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让一下,让一下啊!!“
小车子和乘务员却穿过我们的身体。
忽然车内的灯光明暗不定,车厢开始剧烈晃动,乘客尖叫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任凭乘务员怎样喊也维持不了秩序。这时车窗破裂,伸进了两只巨大的爪子,车窗旁的几个乘客来不及躲避,被巨爪扣进车厢壁,尸体软的像浆糊一般缓缓从车厢壁落下。
”轰隆!“整个车厢被抬起呈60度角,乘客纷纷的往我和阿杰所在的车门方向掉落,好几个人被摔的脑浆迸裂。我和阿杰趁车厢玻璃破碎,爬出了车厢外。只见隧道顶有一团漩涡,漩涡里一团墨汁般的生物,似乎肚子里电闪雷鸣,它伸出两只巨爪和密密麻麻的触手像粉碎机一样把车厢拖离地面。
车厢里的乘客和行李稀稀拉拉的掉出来,还没掉到地面就被那些触手抓住往漩涡里送。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体也被触手缠绕,悬浮在半空!我焦急的向阿杰求救,却发现阿杰变成了一只喷火的怪兽,他嘴里喷出的火焰笼罩了我,瞬间的高温使我痛不欲生,特别是腋下传来的剧痛!使我不由自主的挣扎,那些触手被我挣脱。
“呜~~!!!!咔嚓咔嚓咔嚓!!”眼前的幻象消失!一列东方红客车闪着大灯从我面前驶过!阿杰扶住了头脑还处于分辨不了真实于虚幻的我。
火车远去,我和阿杰看到了隧道出口的细小如豆的亮光。搀扶着彼此,我们艰难的走出了隧道,深夜里,四下寂静无声,星光漫天。
隧道外,癫龙和那帮混混早已不见踪影,我和阿杰回到校门口,老门卫听说是被癫龙那伙人欺负,没登记就放我和阿杰进校园,还通知校医取来了跌打酒和夹板纱布给阿杰的手臂包扎。
我和阿杰在忐忑不安中考完中考,直到放假回家也没见癫龙来寻仇。后来听说他们那伙人胆大包天到隧道口那浪荡,癫龙莫名其妙被疾驰的火车带起的风刮倒摔坏了头,成了半个傻子。其实只有我和阿杰清楚,他们在隧道口的原因是不敢进去追我们,只好守在隧道口,至于癫龙是被风刮倒还是被什么东西弄坏了脑子,我和阿杰都不关心。
中考的成绩出来,我考进而来市里面重点高中,阿杰差一点,但是也可以到市里面读书了。拿到通知书的那天,阿杰和我坐在教学楼楼顶,我生平第一次抽了一根烟。
我问阿杰,那天在隧道里他是怎么醒过来分辨出那些幻象?阿杰抬起那只被癫龙打骨折刚刚愈合的手,说:“幸亏癫龙打断了我这只手,让我在隧道里面保持着疼痛感,疼痛使人清醒。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存不存在。它差点把我的手弄折了,当时的剧痛让我瞬间清醒。我看到你还在铁轨上梦游,怎么拉你也不肯下来。而火车又准备进隧道了,我只好拿打火机烧你胳肢窝咯。”
“兄弟,谢谢你救了我。”我说。
“哈哈,是你救了我吧?没有你这个兄弟,我早陪癫龙坐牢了。”
那个隧道我再也没有靠近过,一直到我上大学搭火车北上才又一次经过它。经过它的时候,啥事都没有发生,它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隧道,和全国各地的隧道没什么两样。
阿杰一直很努力,比初中时候还要拼命,考上了比我好的大学,读了土木工程,先是在全国各地建桥修路打隧道,之后越走越远,工程修到了非洲,欧洲,美洲。我则在老家当一个小医生,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不过在我工作后还是和阿杰聚了一回,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年少时候的那个隧道。当时那个隧道已经废弃了,高铁线从旁边经过,走的是高架桥。阿杰说,这条高铁线工程他也有参与,原来的方案是重新在鬼头岭打一个隧道,施工方案已经确定了,实施爆破后,施工队在爆破坑洞里发现了大量的骨头碎末,还有一条7、8米长的断尾,那断尾流着绿色的血在坑洞里狂舞。阿杰和总工程师反映了情况,强烈反对挖隧道后才有了高架桥。
至于那个废弃的隧道,他们从里面挖出了一节客车车厢。所有人都弄不清楚这车厢的来历,全国的铁路局也没有这节车厢的登记信息。
车厢里面,似乎乘客刚刚离开。
关于隧道的故事还有许多,但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隧道教给我和阿杰很多东西。杀不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大。
明天出差,高铁会经过鬼头岭,坐在G字头的高铁上,不到十秒钟,那个隧道就会被抛在后面。
网友评论
至于什么好像叫胶体人,真的是人吗?
请原谅我的突兀,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