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喝了口咖啡,放下咖啡杯。左手拿着份报纸,家里请的保洁阿姨正把用过餐后的餐具收好。
阿姨说:“杜总,我今年可能要回家过年,请个假可以吧?”
阿杜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阿姨的事假,还嘱咐阿姨一路平安,路上小心。喝完咖啡,阿杜放下报纸,和太太打了招呼后,就出了门。
司机早已经在门外,给阿杜打开车后门。他每天早晨都会载阿杜到公司上班。阿杜坐上车后,通常还会小睡一会,到了地方,司机不用叫,阿杜也会自己醒过来。
来到公司大楼后,阿杜下车,见到路边有个衣衫褴褛的穷人,阿杜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商业区会出现穿得这么破的穷人,但他也不想多想了。他最见不得有贫苦人家,他自己也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很清楚这帮人过得多么艰难。阿杜拿出钱包,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张钞票,阿杜抽了一张塞在穷人的口袋里。也不说话,自己就上公司了。
阿杜每天的生活极其自律,这是他多年奋斗过程中养成的良好习惯。他在公司时,决不碰网络和手机,整个公司也只有内部局域网能用,连不到外面,员工有什么事要交流就打电话。阿杜认为,今日事,今日毕,他的办公桌上甚至连一本多余的闲书都没有。
但阿杜又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事业狂人。他常常对属下嘘寒问暖,有什么事也赏罚分明,从不克扣工资,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服他的。阿杜也几乎没发过火,有员工和他意见不合,他会温和而坚定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说得特别诚恳,反而让员工不好意思再和他争了。
阿杜还常常醉心于慈善事业。真的是醉心,他几乎每年都会捐钱,公司有时候出去聚餐,阿杜都会不时聊到慈善话题。业界总有人猜测,说阿杜是为了合理避税,但公司上下的员工都知道,杜总人是真的好。
阿杜十七岁时来到这个沿海城市,从搬运苦力和装修工干起。在那个刚刚解冻、逐渐苏醒的时代,赤手空拳就能打天下,阿杜凭着自己的勤奋和智慧,攒够了本钱开小店,然后开工厂,再后来开公司,一步一个台阶,脚踏实地爬上来。他和少数幸运儿,成为了这个沿海城市第一批崛起的民营企业家。
阿杜也成为了家乡孩子们的榜样。每次回乡,村里总免不了大张旗鼓地接待,一些带着孩子的大人们这时都会拼命摇着自己小孩的肩膀,说你以后就要像杜叔叔这样。
在阿杜为家乡捐了一所小学后,村里甚至想给他塑像,但是被他本人拒绝了,他说:“这就还是不要了吧,这也太不像话啦。”
在阿杜四十五岁的这一年,公司门口有个大学生过来,说要见见杜总,我是他老乡。连公司楼下的保安都觉得这大学生莫名其妙,刚要赶人,就被亲自过来的阿杜拉住了。阿杜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当年资助过的家乡的孩子。
阿杜请学生上楼说话,学生先是用家乡话和阿杜寒暄了几句,然后又阐述自己所学的专业,还补充说自己拿了多少多少奖学金,现在想帮阿杜的公司干活。
阿杜微微一笑,没有多说话。
学生急得涨红了脸,忙说:“我真不是找不到工作来攀关系的,我有奖状和奖学金证明,很多公司来我们学校招聘,都想要我,但是我都没去。我还是觉得,做人要饮水思源。”
阿杜将自己的秘书屏退了,自己在办公室内和学生详谈。过了一会,学生从办公室出来了,一脸喜气洋洋。秘书嘀咕:“杜总人就是太好了。”
阿杜今年四十八岁,鬓角已经有些灰白,但人看起来仍然很精神健朗,体型精壮,这得益于他一直保持着健身的良好习惯,他休息日还会抽空和员工一起踢足球。他的人生经历几乎是所有穷人的梦想:白手起家,脚踏实地靠双手打出了一片天。人富心善,妻子知性美貌,儿子聪明懂事。他也从不得罪生意伙伴。
公司里曾经有员工吵架,双方都认为对方误解了杜总的思路。在他们眼里,错的只可能是员工,杜总永远不会犯错。
其实他们不知道,阿杜完美无暇的表象之下,也有些不为人知的黯淡凹痕。
阿杜是个足球迷,足球为他带来了健身的好习惯,却也为他带来了赌球的恶习。在家里,或在公司,阿杜都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他倒不是刻意装作自己不爱赌球,维护自己完美的形象,他只是在外人面前,不由自主地就能静下心来认真工作。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在家里,等妻子和儿子都睡着了,他会在书房里自己一个人上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会在网上赌球或看色情网站。偶尔也会看一些猎奇八卦新闻。夜深人静,在自己的书房内,他完全把工作抛到了脑后,只想自己一个人放松。
他一直认为,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的太太和儿子,都以为他是在书房内彻夜工作,也没多说什么。
阿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要说又始终说不上来。他只是想,这是他难得的个人空间,不需要扮演任何社会角色,只用做自己,在这个空间里他感到很自由。
很快,春节邻近,保洁阿姨收拾东西回老家了。阿杜和家人也出国旅游,一家三口在东南亚过了一个美满的春节。在度假时,阿杜敏锐地发现了这里的商机,就和妻子说要留下来考察,到时候你和儿子先回国就行了。
这里简直和中国八十年代一模一样。所有的市场一片空白,连工厂什么的都还没大规模建起来,在这里随便开个小店,甚至卖破烂可能都能维持生活。同时这里的人口却一直在膨胀,这是个有巨大潜力的地方。
阿杜一边用手机查资料,一边在街头闲逛,越看越兴奋。他的商业版图看来要扩张到海外了。
走着走着,他绕到了一个街区。这里的标语几乎全是中文,广告招牌上还有中国明星的面孔。
阿杜一瞬间有点恍惚,以为自己高兴傻了,定神一看,才发现这里的路人大部分都长着中国人的面孔。
虽然在这个东南亚国家,华人在人种上和本地土著没有太大差异,但阿杜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二者之间的区别。华人皮肤相对白一些,胖一些,当地人更瘦,也更黑。二者的穿着风格也有差异,华人身上的艳亮色彩更多,本地土著穿得朴素一点。
阿杜有点好奇,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中国人。阿杜想找个路人来问,路上的人神情漠然,似乎都不太想理他。阿杜猜测,也许这些华人都是移民,这里是个华人移民和本地土著的混居区,他们共同排斥自己这个外国人。
接着逛,就来到了有许多按摩店和洗头洗脚店的街区。阿杜会心一笑,原来全世界这种地方都长得差不多啊。屋檐下站着容貌各异的女人,店内也坐着不少。女人们的姿色差异很大,也能从外形上明显区分出华人和本地土著。
阿杜心想,华裔和本地土著看来处境差不多嘛。
阿杜不和这些女人攀谈,连眼神接触都没有,阿杜怕她们没完没了缠着他。他快步离开红灯区,转过一个街角,忽然见到了各色林林总总的招牌,全是用中文写的赌场招牌。阿杜终于明白了,这个街区到底是干嘛的。
在这里,赌博是合法的。
阿杜心里有些痒,要是在国内,可没有这种机会,连在澳门都不行,因为去澳门总是有员工和家人跟着。
阿杜来到这个国家,第一时间就兑换了部分本国货币,足够在这里小赌几把了。他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正规的场子,刚走进去,就见到了衣着体面的服务员。服务员一看阿杜的穿着,就知道阿杜是有钱人,立刻凑过来对他献殷勤。
阿杜被花言巧语哄上了百家乐的赌桌。“百家乐”这个词,他以前只在港产片里听过,没想到现在自己也玩上了。
阿杜最开始还不会玩,但打不了几把,他就学会了玩法。不出一个小时,身上的钱就输光了,他不情愿地站起身准备走,却后知后觉发现,周围的赌客们,用的居然都是人民币。
阿杜问服务员说这是怎么回事。服务员说,在这个地方,人民币也是通用的。
阿杜若有所思,从钱包里拿了一沓现金出来,坐下继续赌。旁边几个服务员适时地过来给他斟茶倒水,为他打气。阿杜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置身在云里。
很快,阿杜的人民币现金也输得精光,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阿杜打算回酒店睡一觉,明天再回国。这一觉阿杜睡得迷迷糊糊,到半夜醒了过来。凌晨五点多,虽然有点早,但如果现在收拾好东西的话,提前出发到机场那边,坐着玩玩手机打发时间也行,早到总好过晚到。
阿杜收拾好所有行李后,感觉也没那么困了。他刚准备出门,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阿杜从猫眼往外看,发现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
阿杜一看就知道她是干嘛的,但他鬼使神差地还是让女生进了门。
完事后,阿杜的困意又涌了上来。给了女生小费,阿杜又倒头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阿杜心里有些空空荡荡的,看着窗外发呆。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赌场里了。
不到两个小时,阿杜再次输完了自己的现金。好在他还有银行卡,还能再提现一点。
阿杜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在这里呆了足足一个月。期间他家里也打过电话来,公司也打过电话来,阿杜向他们解释说,自己这边在谈生意,公司的事全权交给自己的副手解决,家里的事让妻子自己做主就好。
阿杜说,在这边的合作伙伴为了确保他不是中国来的骗子,要先给他展示部分“实力”,让公司或者家里边先转点钱过来。妻子和副手都照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杜不断向家里和公司要钱,大家都起了疑心。阿杜的太太也不是个笨人,通过自己的关系网,查到了阿杜在东南亚赌博,她果断卖掉了公司,自己带着钱和小孩远走高飞了。
阿杜听说自己的太太跑了,也没有多抱怨什么,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太太,人家走了也无可厚非。太太也算念旧情,还给阿杜卡里打了些钱,可能是给他回国的路费。
阿杜看着自己的银行卡,犹豫片刻,又进到了赌场里。
再次输得精光后,服务员态度强硬地把他“请”出了赌场大厅。这次没有美女留他了,也没有人给他献殷勤了。他早就从酒店搬到了旅馆里,很快又从旅馆里搬了出来,找到了一间没人住的废弃旧屋睡觉。带着的行李他能卖的都卖了,连衣服都卖完了,只留了一套穿在自己身上。卖掉行李的这点钱只够他赌了不到二十分钟。
久而久之,阿杜的衣服越来越脏,身上的酸味也越来越重。后来有几个恶霸把他赶出了废弃旧屋,他害怕被抢劫,也不敢睡在公园里。幸好赌场提供地下室给他们睡,许多赌客就在赌场地下室的地板上睡觉。
阿杜比较幸运,他没有沾上毒。在这里毒品很廉价,地下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吸毒,但他依然控制住了自己。他不碰毒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觉得这个钱不赌实在浪费了。
阿杜和地下室的人聊天,偶尔也会说到自己以前的风光,大家都说他在吹牛,他也就笑笑不说话。大家都觉得这个中年人挺和善。
阿杜感慨:“赢了你就想多赢点,输了你就想翻盘,最后输光了你才肯走,根本不可能赢。”
赌客笑道:“那你还赌不赌嘛?”
阿杜不说话,只是跟着低头苦笑。笑着笑着他眼眶就湿了。
大家闲扯一会,很快就各自睡着了。第二天,阿杜上到赌场,开始给人端茶倒水,满脸堆笑,死皮赖脸想赚点小费,但没人理他。
阿杜已经四天没吃饭了,人都饿成了皮包骨头。到了这个岁数了,本来就饿不得,再加上他胃一直都不好,这一下下来就有点想吐酸水。阿杜怕在赌场里吐会被打,忍了半天,才颤颤巍巍挪到赌场外,干呕了半天。
阿杜饿得头晕眼花,实在受不了了,就到附近小卖部前,给店主磕头。店主冷眼瞥了一下阿杜,随手撕下一小块喂鱼的面包,扔到地上,阿杜扑上去捡起来吃。吃完后,阿杜依然饿得厉害,但总算是活过来了。阿杜走了几步,浑身乏力,就在街边睡了过去。
阿杜是被巡逻的警察拍醒的。警察们对阿杜这种睡在路边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多问他什么,只是让他别睡在大街上,影响市容。阿杜没力气说话了,慢慢爬起来,准备离开。警察一下心软,给了他一张最低面额的纸币,让他拿着买点东西吃。
阿杜重新回到赌场里,抬起饿得颤抖的手,换了筹码,坐到了赌桌前。五分钟后,阿杜脚步虚浮地出了赌场。
阿杜扶着墙,慢慢挪到地下室里,地下室有人看到了下来的阿杜,也没当回事。这样的人大家早见得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和阿杜打招呼。阿杜下来后,找了个角落,蜷缩起身子,昏昏沉沉睡着了。
阿杜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来到了一个很繁华的城市。这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天空是土黄色的,每个路人都脚步虚浮,像是电子游戏里那些3D建模人物走在道路上一样。
阿杜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梦里,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顺理成章。阿杜走在街头,参观着这座繁华的城市,经过一栋大厦后,见到前面是一片黄沙地。走近看才发现,这是一片废弃的烂尾楼工地。工地停着一辆挖掘机,挖掘机旁靠着两个穿着时髦、脸色冷峻的年轻人,他们同时看到了阿杜。
阿杜还没开口,那个穿着一身黑色铆钉皮衣的年轻人就走了过来,主动向阿杜打招呼,还问了阿杜的名字,阿杜如实回答了。黑色皮衣年轻人向旁边的年轻人对了一下眼神,旁边的年轻人和黑衣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的是一身纯白色西装。
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了阿杜,阿杜本能地想要喊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喊不出声。两个年轻人面无表情,一人一把铁钩,同时穿过了阿杜的左右锁骨,把阿杜拉到了一栋看起来很像法院的建筑里。
阿杜进到法院里,很快被军警架到了被告席上。法院里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审判流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杜被放了出来,重新回到城市的街头。
阿杜有些懵,记不清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说话:“你好事也做了不少,除了你做的慈善,你在其它地方也帮到了不少人,很多小孩学你,也学成了精英,这些是你不知道的。就再多给你活几年吧。别再赌了,积点德,说不定就长命百岁了呢。”
阿杜恍然大悟,一下反应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问:“这里怎么是这样的?看起来很现代啊。”
脑海里的声音:“我们是没有具体形态的,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其实都是你脑海里的映射,换句话说,你们现实是怎样的,你们看到的、听到的我们就是怎样的。你也别想太多,知道有我们的存在就行了。记得,上去后别乱说话。”
阿杜悠悠转醒,睁开眼,见到眼前一片洁白。他扭头看了看周围,人声熙攘,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阿杜看出来了,这里是医院。
满耳都是中国话,病人和医生护士们看起来也都是中国人。病房里有个电视机正开着,电视里说的也是中文。阿杜确定自己已经回国了。他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回国的,却越想越头痛,他下意识想支起身子揉揉头,锁骨传来剧烈疼痛,他不得不老实躺回了病床。
有个护士见他醒了,立刻小跑过来,让他别乱动。护士通知了同事。阿杜的头依然有些痛,就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他在国外这段时间,好像和正常社会脱节了,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只有在赌场地下室里他才会和人聊上几句。
阿杜不知道是谁能把他送到了医院。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没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青年进来了。阿杜认出来,这是主动来他公司上班的那个大学生。
大学生和阿杜寒暄了几句,就顺便向阿杜解释了当时发生的事。那天阿杜在地下室睡着后,一直没有醒过来,赌场的工作人员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就把阿杜抬了出去,想着扔到荒山上就算了。但当时刚好天降暴雨,山路很滑,这两个抬阿杜的人,只好暂时找了个地方避雨。
在阿杜来玩的这段时间里,赌场已经挖清楚了阿杜的身家背景,这里的每个员工都对这个中年老板的人生清清楚楚,就像是某个老朋友一样。现在这两人见到阿杜的尸体在雨下被冲刷,一时间同情心起,又掏出手机打他亲戚朋友的电话,想看看有没有人过来认领尸体。
打了许多电话都没接,最后能接通的只有大学生的电话。大学生本身业务水平过硬,在失业后,他很快就在另外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这时他也已经知道,杜总是因为赌博才把公司卖了。
大学生想到杜总对自己的恩情,胸腔里热血上涌,一咬牙,就亲自花钱,安排人把杜总接了回国。但在准备下葬时,有人却发现杜总的心脏仍然在跳动,呼吸也有,甚至还有一定的体温。大学生坚信杜总还没死,就把他带到了医院里,一直由自己垫付医药费。
大学生对阿杜说:“我还是那句话,做人要饮水思源。但我本人能力有限,只能帮到这里,等你出院之后,我再给你一万块钱,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杜总真的,别再赌了,早点上岸吧。”
在这个自己帮过的孩子面前,阿杜只觉得惭愧,连忙应允。阿杜还说,自己是去过鬼门关见过黑白无常和阎王的人,答应了阎王说不赌,那就不赌。他阿杜肯定会和大学生在生意场上再见面的。大学生只能笑道:“那我等着你东山再起。”
阿杜出院后,拿着大学生给的这一万块钱,租了个群租房。阿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近五十岁的年纪,送起了外卖。
送外卖一般有两个旺场时间,早上十二点左右和下午六点左右,再加上晚上九点后的宵夜,阿杜每天在外面跑单接近十个小时。
除了睡觉就是工作,睡眠时间也被切得支离破碎,这样的生活让年近五旬的阿杜很是疲惫。终于,在一个周末,他选择了在家休息,一整天都不跑单。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很好,可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元气已经没那么容易恢复了,虽然睡眠时间够,但始终就是打不起精神来。
阿杜坐在群租房里的床上,昏昏欲睡。他猛地打起精神,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要出去走走。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在国内的城市里这样走过了。以前开公司,他都有司机接送,后来在东南亚那边虽然能闲逛,但毕竟不是国内的城市。再后来就是送外卖,他赶时间,骑着电瓶车到处疯跑,却没能静下来好好在附近散个步。
这时他走到了一条城中村,见到了附近的简陋游戏厅,他心念一动,想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打什么游戏。他以前也玩街机游戏,但现在游戏厅的世界大概早就变了吧。出一趟国回来,感觉像过了一整个时代一样。
他走进游戏厅里,沉湎于强劲音乐的年轻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个中年大叔,仍然自顾自地玩。阿杜绕了一圈后,来到一个打鱼机前,见几个年轻人正玩得起劲。阿杜看着看着,眼神空洞,慢慢拖着脚步,去前台换了游戏币,坐到了打鱼机前,开始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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