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永远在路上
虽然早年离乡,但黄天厚土中懵懵懂的童年时光,仍是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华章。漂泊在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中,绵绵乡愁竟是一丝温暖的烛光,伴随着成长的岁月,摇曳在岁岁年年。
蚀骨的思念或许源于自身定位的迷失,那样执著地回避着遗忘,那样固执地找寻生命中最最原始的痕迹,不外是在享受着繁华舒适的都市生活中,心灵却在那块宽容温和的黄土地上留恋忘返。其结果必然是一次次回归却又一次次重新流浪。
当代一位著名的散文家曾说过,故乡是回不得的,并列举了古住今来的一些名人为证,比如在黄鹤楼上写下了“日暮乡关何处是”这千古一问的崔颢,比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李白,比如华发苍苍却仍在梦中以少女形象返回最初家乡的冰心老人。他们永远流浪,永远思念,永远将故乡放置在凄迷的远方,一任自己被浓浓的乡愁深深揉搓。
或许这位散文家也是位早年离乡的游子,所以他也深知其中三味。乡愁刻骨,乡思漫漫,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住回归的脚步。可每一次回去却必然带着深深的失落再次离开。故乡的两重性使因思乡而回归的游子洒泪叹息不已。再次见到的故乡决不是记忆里的故乡,也不是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故乡。诚然,家园已颓败,远山已无踪,乡人已淡漠,一抹流水虽如昔日,却此水非彼水,回乡本想印证前缘解渴相思,却发觉好象走错了地方,日日思念的乡土已支离破碎,平白增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半生难以言表的思恋,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惊鸿一瞥。湮灭的乡山,湮灭的乡村,只深植在无根游子的梦中,依然焕发着曾经的风采与生机。
万事万物时时刻刻都在发展在变化,眼前的故乡经风雨历寒霜度春秋,怎么能依然保持着昔日的状态昔日的形象一丝不变?变化是在所难免的,然而就是一点点的变化,也足以令远行归来的游子在失落中迷惘,在迷惘中失望,在失望中离去。而离去的游子在擦眼泪的同时,如落叶向往着大地般的思恋又已在心中熊熊燃烧。于是,满怀兴致而来,黯然洒泪而去的苦乐人生一次次重复地上演。而痛定思痛,终于下定了决心:
与其次次失望,不如索性不归。
不归不是不在思念,也不是忘却,而是在异乡更焦灼地渴望回归,更深刻地眷恋着故乡和故乡的每一棵树,每一湾水,每一处具体而又模糊的所在。记得年轻时曾诗云:
哪种相思如此刻骨如此绵长
西风起时
仍能隐约听到黄鹤楼上
抑扬顿挫的吟诗声
而如此相思只是奉献给记忆里的故乡的。
其实,真正的故乡也只是儿时的故乡,只存在于儿时的记忆里,存在在日思夜想的文中笔下。乡山青青,乡水碧碧,金色的麦浪,五彩的棉田,泥土的气息,野草的芬芳,简陋的茅屋,温暖的油灯。这些生命中最初的记忆,最鲜活的画面,在心中久久蛰伏,又穿越了所有离乡的岁月。
近乡情更怯,不如永远在路上,永远有向往有思念有浓愁有希望,却独独没有失望,因而也 不会再含着泪黯然离去。历经种种向往与失意,悲与喜交集,已是深深明了,儿时的情景儿时的故乡无论是空间上还是时间上都已遥不可及,无论如何,可以说故乡的的确确是回不去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捉住那些已渐渐流逝的记忆,那些慢慢模糊的画面,那些充盈于月下、临叹于西风的感触,细细记载在生命的年轮上。当月光偶然漫到床前时,在每一次暮色中登高临远时,可以由着心性一阅再阅。
就让我们永远走在回乡的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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