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我的狗嘴

女儿是个话唠，话唠到我这个愿意把命给她的爹竟然有点迫不及待了，当她跳上沙发没完没了地给我咬耳朵时，我便有这种磨刀霍霍向自己的冲动。

“爸爸，我跟你说，我跟你说，今天呀，干妈带着我跟黄子威哥哥去吃鸡腿堡和薯条，麦当劳的姐姐还送了我一头牛，牛有汉堡包那么大……我跟牛说话，可是它不理我，你知道我跟牛说什么吗？我说我说……咦，我的牛呢？我说……”

“你倒是说呀！”

“爸爸你怎么那么没有耐心呀？你听好呀，我跟你说……”

我正处在抓狂的边缘，欲起身撞墙。

女儿的奶奶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终于开了尊口，“这还不是遗传你的，你小时候就是个话唠，那张嘴巴不会停的，鸡肶都塞不住，你记不记当时村里大人都给你起外号——阿婆嘴？”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可是有着超常记忆的人，越是久远的事情越是记忆犹新。比如我记得当年游泳得了冠军，赢得了“人间一世游”的大奖；比如我还记得一岁那会儿，我跟长得像米其林宝宝的堂哥在同一张床上睡午觉，堂哥使坏，扯了我的纸尿裤，还拿他的肥腿踹我的头，我被踹得哇哇大哭，尿如泉涌，射得堂哥满身满脸……

所以，关于从小话多的经历，我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换句话说，我是打小就嘴甜。家里屋外、村里村外的长辈但凡让我遇着了，我必定是要上前打招呼、问个好的。

偶尔随妈妈经过村里的CBD——老年康乐中心时，见到乌泱泱一大片长辈们，我便会很来劲，势必要逐个逐个地跟长辈打招呼：阿公、阿婆、阿伯、阿叔、大娘、阿婶、阿姨……

妈妈教育我说，“你用不着逐个叫人的，只需要说‘长辈们好’就行了。”我觉得那样无法展现我的礼貌，依然按照自己那一套。

因话多，且不怕生人，我竟然于偶然间创造了一个生财之道。七岁那年的春节，新年新气象，穿着新衣服的我喜笑颜开地站在家门口的小路上，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反正见人就打招呼，“你好呀，新年好呀！”

令我喜出望外的是，我竟然收到了一些陌生大人的红包。于是我更卖力地逮人就打招呼。

我的发财之道很快就被邻居的小伙伴——胖墩发现了。见者有份，于是我跟胖墩将红包们逐个拆掉，利用红包所得的几十块钱巨款买了一大堆窜天猴。胖墩想要挑战极限，尝试被万箭齐发的感觉，结果胖墩的眼睛和耳朵均遭遇了窜天猴们无情的“教做人”，差点变成了“独眼聋”。

对于当年那件事的始末，如今想来才明了，那可不就是“福兮祸之所伏”吗？

言归正传，随着年龄渐长，我的“话痨指数”逐年下降，青春叛逆期甚至遭遇了“滑铁卢”，一度缄默得像个纯天然的哑巴。

不太平安地度过了矫情的青春期后，我才逐渐趋于正常，当然，这种正常可不是以话痨为标准的“正常”。

尤其进入社会后，尝尽社会赐予我的“竹笋炒肉”的滋味后，我越活越像一条狗了。于阵痛中学会了谨言慎行，学会了闭上我的狗嘴。直至当下，更觉得闭嘴的学问高深莫测。一如前人所言：学会说话只需一两年，而学会闭嘴却要用一辈子。

女儿终于找到了她的“小牛”，继续给我描述她跟小牛邂逅的经过……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