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的小角落开了一家药材铺，经营者是一对中年夫妇。平常母亲都会来这里看病或者买煲汤药材，这时我会找张小凳子坐在一旁，闻着淡淡的药材味儿，眼睛到处瞄，搜寻铺里的猫儿。
药材铺里的那位辉叔十分喜欢猫，家里养了两只，铺里养了四只。铺里的猫，大的就拿绳子拴着，小的就任凭它们上蹿下跳。他一有空就揉揉它们，满脸的宠溺溢于言表。虽有好几只猫，辉叔还觉得不够，恨不得将看上的猫往家里、铺里搬，奈何得看咏姨的脸色。
咏姨跟母亲闲聊：“他这人哪，爱猫爱得发狂。如果政策批准娶动物，他老早就将猫娶回家了，哪里还会轮到我？”咏姨虽在嗔怪辉叔，但眼里满满是幸福。
一天，一个中年男人提着笼子走进铺里，四处张望一番，问咏姨：“嫂子，辉哥在吗？”
咏姨抬起头：“哟，是阿城啊。他在里面煮饭，我帮你叫他。”
“阿辉！阿城找你！”咏姨转过头往铺里喊道。
里面的小厨房传出“滋啦滋啦”的炒菜声，飘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哈？谁啊？叫他等下。这菜得看火！”又是一阵铲锅相撞声。
“嘿，你这人，关火不行吗？让人家等多不好啊。”咏姨站起来，想去小厨房叫辉叔出来。
这时阿城按住咏姨，让她坐下：“没事儿，我来吧。”
“辉哥，我是阿城，带了一只好看的猫给你瞧瞧。”阿城提着笼子，走了进去。
铲锅的碰撞声停下了。“欸，你别进来，这地方小，碰着猫怎么办！”辉叔用布擦了擦手，把阿城往外推。
“你也真是的，既然阿城来了，早该喊我出来。”辉叔有些责备咏姨。
“是你自己聋了，喊了又听不见，还说要看火不肯出来！”咏姨瞪了辉叔一眼。
“欸，你这……”
“辉哥，你看。”阿城把笼子举到辉叔眼前，制止了这场争吵。
辉叔看着笼子里的猫，两眼冒光，摩拳擦掌的，迫不及待打开了笼子。他一把提着猫的后颈，翻来覆去地瞧。那猫慌得“喵喵”直叫，但又被提住后颈肉，只好老老实实呆着不动。辉叔坐下来，将它放到大腿上，刚开始那猫挣扎得紧，到处乱挠，后来不知道辉叔摸了它的哪里，它渐渐安静下来，温顺地躺在辉叔的腿上，在他的手里直撒娇。
这猫是灰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还长得虎头虎脑，特别那双眼睛，圆溜溜的，炯炯有神。辉叔爱不释手，不停在逗它玩，猫奴的本性显露无疑。
“怎样？漂亮不？”阿城一脸自豪，把手搭在辉叔的肩上。
“漂亮，漂亮。在哪儿买的？”辉叔头也不抬，把猫放地上，拿起一根长长的、顶端有着灰褐色绒毛的药材来逗它。
“不是买的。我有个朋友，他家的猫生了一窝，我从那里挑的。你想要的话，我给朋友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辉叔摇摇手上的药材，猫立刻蹦起来，伸直爪子想将药材拽过去玩，可辉叔一下子把药材甩高，猫不甘心，再跳，还是够不着。它学聪明了，紧绷着身子，滴溜圆的大眼睛盯着药材，盯了老久，又来一跃，可辉叔又把药材甩得老高。过了一会儿，猫似乎玩累了，一个转身窜进装药材的瓶瓶罐罐里。这时辉叔蹲下，将药材垂到地面，绒毛尖儿轻轻地划着地。我以为猫在里边睡着了，可它“嗖”的一声窜了出来，把辉叔手上的药材抢了过去。辉叔摸了摸它的头，让它自个儿玩去。
“还是不麻烦你了，家里和铺里的猫也够多了。嘻嘻，况且老婆不给我再养了。”辉叔说着，朝正在拣药材的咏姨瞟了一眼，但他瞧边上玩疯了的猫，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那你有空到我家看看它呗。”阿城说道。
“你要好好照顾它。”辉叔将猫提起来，放回到笼子里。
“那是当然。”阿城回道。
阿城和辉叔闲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辉叔又回到厨房炒菜去了。
咏姨正帮我母亲拣药材，也顺便说起了以前的事：“很多年前，我们在铺里也养过这种猫，可是忘了拴住，它一下子就跑掉了。不知道被谁捡了还是怎么样，再也没有回来。阿辉他心痛了很久，有一段时间茶饭不思的，怨自己没把它照顾好……”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来药材铺里就是看猫。那时咏姨在给母亲把脉，我就去角落里找它们。有的猫不理我，慵慵懒懒地趴着，眯眼睡觉，有的就睁大眼睛盯着我，我们大眼瞪小眼的。
这时辉叔就逗我：“这些猫漂亮吧？要不要送你一只？”我小鸡啄米似的，使劲儿点头。
“好嘞。”辉叔伸手提起其中一只小猫，往我怀里塞。那只小猫“喵喵”狂叫，看着它嘴里的尖牙，我有些发憷，不敢伸手去接。
辉叔只好将它放到地上，一手轻按着它一手摸它的毛，对我说：“别怕，它乖得很，不咬人，你来摸摸。”
我伸手摸了一下它，软软的毛，摸上去很舒服。
“看你那么喜欢，我们送你一只好了。”咏姨帮腔道。
我将目光投向母亲，满心渴望。
“你们别哄她了，她只是看着猫可爱，哪有什么耐心养，看看就行。”母亲摇摇头。
“才不呢，我会养的，我会帮它洗澡、喂它吃东西。”我愤愤不平抗议道。
……
每次来药材铺都会上映这么一幕。
等我大些，我也明白了辉叔说送只猫给我只是逗小孩儿玩玩，即使真的愿意送给我，我也没有能力能够养好这些可爱的小生命。
后来去药材铺，辉叔给我看了一堆小猫，是大猫最近生的，那一只只小东西挤在猫妈妈的怀里吃奶。辉叔问我：“大猫生了好几只呢，你要不要？”
我摇了摇头，笑道：“养猫麻烦，还是不要了。我看看就好。”
辉叔点点头，满脸慈爱地望着大猫和小猫们，好像是他生的似的。
咏姨笑他：“你这个猫痴，快去做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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