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现在是礼拜六清晨点六点三十分。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很生气,非常生气。
这可是礼拜六早上六点三十分。
本该是脑皮层休眠,激素分泌趋于平缓,褪黑素捏揉着神经,眼皮底下的珠子左翻右转,大脑皮层制造奇异的幻象,投射在视觉神经上.
灵魂穿过凝沉厚重的云层沐浴朝阳,脚上的大拇指微微翘动,裤裆里的家伙像升国旗一样慢慢升起来的时候。
我他妈的居然醒了。
老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太清楚。
但作为一只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的高级动物来说。
作为一只四肢不残疾,大脑不萎缩,一顿能吃上两碗大米饭,晚上还要熬夜看片打飞机的高级物种来说。
作为一只坐了一宿的飞机,从大连飞到西安。又坐大巴导公交晃悠五个半小时之后,走到宿舍楼下,徒步爬上六层宿舍楼的高级物种来说。
看到你那柔软可人儿的小床板,用荞麦皮儿内胆做成的枕头,劣质天鹅绒搀着烂棉花缝出来的被子。不应该倒头就睡么?
他却如一头发情的母猪一样,嘴里一边发出恶心的哼唧声。一边打开19寸的三星电脑显示屏。
连接好上广场舞大妈专用大红色椭圆形低音炮。屁股扎在天蓝色三条腿无靠的背劣质铁板凳上。
开始打游戏。
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动物。
他,室友,我的室友。一个在我对面睡了三年零八个月的loser。
一个整天油头构面,黄嘴黑牙,丧失了欲望抛弃了现实的loser。
那个满口抱怨上帝不公,见到女生穿黑丝袜就骂人是婊子,看见男人钻进跑车里就骂人是人渣,见到胖子在操场上夜跑就进行嘲讽,考试卷子太难就骂老师神经病的loser。
那堆在我床铺对面慢慢腐烂的一堆肉骨头。时儿半裸时儿全裸的重度露阴癖患者,将手机闹铃调整到下半夜两点半起来看球赛狂叫的傻x。
在周六清晨六点半的时候,把我给吵醒了。
我必须杀了他,现在,刻不容缓。
02
杀人其实很简单,尤其是杀掉自己室友。
记得我上初中那会儿,我上铺住着一位留着掩面长发,带着金丝边儿眼睛框,身材精瘦,面容猥琐的男孩。
每天在我床边宣扬郭敬明的小说,杀马特的文化,社会舞曲和带着大金链子的表哥哥。
还在学校门口,那家红白蓝理发店,从一位头发5种颜色的洗头小妹手里买了一顶银白色的,后脑勺如滚滚烈日一般炸开的假发。同时还带着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叫
“露水银辉”
样子么,可以真么想。从额头到天灵盖儿的位置,头发厚度增高5厘米,鬓角挂根毛笔,垂下来,要能迎风飘。后脑勺在插把扇子,只要伞骨不要扇面。
这东西戴起来麻烦。先用发网将脑袋包成一个馒头,再用黑色别针儿,发卡,皮筋儿一类的东西加以固定。
用枣木,桃木或者牛角做成的小梳子,按照上面的纹路往下梳。梳出那种丝滑柔亮的质感。就像包了一层油。鲜亮。
最后他还要站在镜子面前,配以嘟嘴卖萌剪刀手,撒娇跺脚内八字。鬓角御风,左摇右帅甩。还会像条狗一样满世界掉毛。神他妈烦。
还有那天晚上,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用了我的洗面奶和洗发液。后又去厕所拉了泡屎。用了我一米半的珍藏版带着印花卫生纸。不洗手就抓我放在桌子上的旺旺小馒头,一边吃一边拿。往口袋儿里塞。塞满。
我决定杀了他,当时,刻不容缓
我以中暑为名躲进医务室的病房里,加以简单的布置。拜托被老师派过来照顾我的班长,回教室帮我捎个局话。
有事儿跟他说。
他径直走到我床头,准备拉过旁边的白色木凳想要坐下。
我见他进门,起身坐到床沿儿上。
趁他不注意,用脚面勾住他的脚踝向后一扯,他整个人就像一个仰泳运动员。挥舞这手臂向后仰面。又像一根脱落耳朵羽毛,轻飘飘的…磕在板凳角儿上。
就是那个位置,后脑勺根部,没被头盖骨裹挟的地方。
那根儿被我立在凳子上的银色螺丝刀,像是刺破水面一样,轻柔的,刺进了他的脑仁儿。
在病房大妈的惊叫声之下,我的灵魂,得到了救赎。
他躺在地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肖申克的救赎里面,被诬陷的男主,从幽暗阴冷的下水道里爬出来,站在暴风雨里,仰头拥抱天空拥抱乌云,拥抱闪电与湖泊,拥抱生命拥抱灵魂。
拥抱,新生…与自由。
但当我看见他手里的黑色塑料里跳出来两瓶冰镇可乐,上衣口袋滚出两瓶藿香正气水,校服裤子里钻出一个哆啦A梦的小电扇,蓝屁股上还露出了两节五号南孚电池的时候。
我又他娘的哭了
哭了整整三分钟。
我好伤心。
最后甭管医生警察怎么鉴定,最后的结果都是因为“意外”导致摔倒,颅内大出血导致死亡。叛医务室整改,换上能防滑的地砖。学校负有一定责任,赔上点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事后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手捧百合花,放在他身边。站在水晶棺材板儿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脚后跟儿的动脉上面挤出一滴眼泪,挂在眼角。
03
我睁开眼睛,一片漆黑。
这跟天气没关系,要归归咎我6米长的床围。
就是6米长的黑色棉质废布料。
学校超市货架上,操场门口的地摊儿前,或在勤工俭学的学生宿舍里都能找见。
但我这块跟他们的还不一样,想买到我这种款式的,首先要出学校大门向北走500米,下到地铁站,花两块买一张乘车卡,坐上地铁一号线,自西向东坐三站,抵达通化门服装批发市场。
从c口出站,在正对面大楼的南边有条小巷子,往里走,边走边数,第五个小摊摊上,地上蹲着一位六十多岁的阿婆,跟她报上想要的尺寸,她用摆放面前的布料给你裁出一块。用密密的针脚将它缝上,缝好,递到手里。
拿着它,心里就俩字儿。
便宜。
全棉质感,厚实墩重。能将床铺的四个面很紧实的封住,不叫吹进半缕清风
里面再加上一层用聚酯乙烯制成的黑色塑料薄膜,校门口快捷酒店的窗帘上多得是。把他们分成合并,围在床头,围紧。二者搭配能有效阻隔日光,月光,白炽灯光等一切可见波。
这有效的解决了老李睡觉不关灯不关窗等各类小毛病对我造成的伤害。
我一度觉得这时一个伟大的发明,他成功的抑制了我身体里“杀室友”的那部分基因组生成蛋白质。让我能跟他们强颜欢笑,和平共处,睡到一间屋子里三年半。
直到大四下学期,不知道李岩从哪个二手市场上淘来一台二手电脑。把主机抱起来,再放到地上,能震起两厘米高的灰尘。
显示屏是先天曲面还是后天掰弯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全机械键盘,键子高1.5厘米。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就像豆子落在瓷盘上,叮叮当当清脆极了。
至此,我也发现了床围的缺点。
不隔音。
他娘的,不隔音,还真神奇。
后半夜键盘的敲击声就像鼓槌一样敲击我的脑仁儿,敲击耳蜗。拿刀尖儿扎我膝盖上面的半月板。眼睛酸麻,就像洗面奶滴到了眼睛里。
他欲言又止,止了又言的FUCK声,两分钟出现5次。难道没有人说你的歌声像发情的母猪么?
我蒙上被子没用,戴上耳机没用,蒙上被子戴着耳机,外面又扣了一个隔音耳罩还他妈的没有用。
好在临近毕业,我看在上帝和杀马特面子上忍着。
太过郁闷的时候,就往他的洗发液里吐痰,用他刚洗干净的内裤擦铁栏杆,对着他的暖水瓶尿上一泡。
舒坦。
而现在,现在他又在在周六早上六点半把我吵醒。太过分了。
我现在必须杀了他,刻不容缓。
04
我躺在床头,摸索着点亮了手机屏幕,现在是周六清晨六点三十三分。
现在需要一把水果刀和一盆清水,外加一条干净的毛巾。
水果刀是为了能在李岩转身的瞬间,对着他心脏主动脉来上一刀。
毛巾和水主要是为了可以擦拭迸溅在身上的血和因不爱洗澡积累下的黑泥,
到时候我可以把他蜷成一个奇异的姿势,放到行李箱里面。拉着拉杆,堂而皇之的走出宿舍门口。
这很简单。
宿舍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大二的时候就坏了。纯属摆设。校方压根儿就不相信男生宿舍里有什么需要看的。对于这个只以集资圈钱为主目的大学来说,就连厕所里面的声控灯坏了都能给你修上半个月,更别提翻修监控摄像头了。
至于宿管阿姨,每天拿着手机老伙计们斗地主,一把五毛钱。戴着老花镜盯着显示屏。旁边放上一张宿舍登记表,手里还握着一根圆珠笔。记牌用的。打个对3都给你记下来,认真极了。
我保证,就是穿着皮鞋踢正步从她面前走过去,她都不带抬头瞧你一眼的。
再拦辆出租车,20分钟坐到北客站。花25块钱买一张开往华阴县的大巴车票。中途可以睡觉,刷剧,听音乐。
等开到华山脚下提前下车,卖完门票径直走到观光缆车上。可以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抵达华山山顶。随便找个悬崖,随便站在边儿上,把箱子随便推下去。
全世界都清净了。
人多?
多就多被你管他干嘛。这些感悟天地,感受自然高级物种爬上来,一个个累的跟孙子似的。休息、拍照、发朋友圈都忙不过来呢,谁用空看我站在山崖边上推一个箱子。
怎么,你以为杀个人很难么?
别逗了,小说电影电视剧看多了吧。那些编剧不把手法纷繁复杂,场面写的暴力血腥,谁特么给他们发钱呀。
等他家里人发现李岩失踪,那应该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谁叫他平时也不怎么跟家里联系呢。
上哪儿找去,上哪儿找。
05
我起身,撩开窗帘。穿上40码的黑色人字拖。
拿起床边上的蓝色洗脸盆。这脸盆我已经用了三年。
盆底的两只不知道是鸭子还是鸳鸯的图案已经被水泡的起了皮。
盆沿儿上被磕掉了一个角儿,截面锋利的像把刀。如果洗脸的的时候不小心划一下子,出血那是必然的。
只要你不犯鼻炎。经过李岩的床边就一定能闻到的一股人类DNA陈年发酵的味道。
骚啊。
宿舍门口的小号垃圾桶早已经被外卖塑料包装盒,烟蒂烟灰,打飞机的卫生纸所淹没,上面孕育出的黑色小飞虫在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猛地窜起。在上面盘旋两圈又落下。
地面的蟑螂,地虱,蚂蚁,潮虫在里面钻进钻出,享受着饕餮般的盛宴。
人字拖和地面接触,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我手里端着水盆往外面走。拉开门板,出门左转,往水房走过去。
每走3步就会经过一间寝室,门有的半掩这有的干脆完全敞开。
206室的俩人还没睡,瞪着吓人的黑眼圈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出一套有规律的运动。
208的小胖子半睡半醒,毛毯只盖住重要部位,手伸到里面有规律的运动着。皮肤白嫩,一看就是很少晒太阳,身体缺乏维生素A。
212室内,少女的海报占了整个墙面,人物动作都是在岛国某动作片很常见。
所有寝室无一例外的都在散发着一种腥腐恶臭的味道,如果稍稍带着一点分辨能力,也许还能闻到昨晚的菜单。熏得我胃里直反酸水儿。
走到一半儿,脚下突然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包裹住。
谁特么吃完小龙虾把包装盒扔到走廊里…
我看见这些大学生脑仁儿就疼。
这些大学生实在过得太他妈安逸了。在安逸的外表下面就会萌生对现实的不满和压抑傲慢。这些人就他妈的像从未经历过波折的猪。
我决定不能让我的室友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我要让他死的深沉,死的久远。
我要让他的死唤醒我们学校更多麻木的灵魂和半废的肉体。
我要宿舍楼里的所有人知道,死亡就在他们身边。
让他们尊重生命重视生活。
让他们离宿舍远一点。离太阳近一点。让他们珍惜眼前热爱生活。
我要让李岩的尸体,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学校教学楼上掉下来。
让他们知道,死亡离你们很近。
你要用你有限的生命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你。
06
走到水房,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接水冲洗脚踝,等粘密的龙虾酱汁冲洗干净。转身出门到隔壁的公共厕所尿一泡。
走到尽头的公共厕所,站在被尿液浸透的白色瓷砖上,解下裤子。
树林中酝酿出的凉风,顺着旁边的窗户吹了进来。混着尿素和尿酸的骚味。吹的的我打了一个冷颤。一不小心尿到了脚上。顺便淋湿了周围的地面。
草,真他娘的恶心。
我甩了甩自己的小和尚,又将它放到了我的裤裆里。回到水房。
盆里的水已经被接满,水铺的比盆沿儿都高。宛如镜面,里面倒映着着正上方那被自来水浸湿发霉的天花板。墙皮被泡的裂开。外面渗有细密的水珠。
旁白站着一个短发小伙,身穿小熊维尼的睡衣,眼睛半眯半睁。看我进来用余光瞟了我一眼就走开了。嘴角的抖动好像是在说。
“节约用水,傻逼。”
我没理他,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接的太满了,我将水倒掉三分之一后端回了宿舍。放到地上。俯下身子从床底摸索起来
从床底下摸到一个白色双喜牌乒乓球,瘪了一角。
又摸到了一支用马尾巴毛做的毛笔,一个拆开一半的淡粉色避孕套。还有一支蓝黑色羽毛球拍儿。
我用它把床底最深处的黑色塑料袋儿给勾了出来。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还挂着几根蜘蛛网。
把它拆开。里面放着一把带塑料外包装,粉色把手的水果刀。
外表看起来光洁如新锋利无比。切开苹果,喉管,胸膛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刚把他拆开,准备起身走到李岩的身后。他刚好打完一局游戏。摘下耳麦转头看向我,指着桌子上的一个黑盒子放到我桌子上说到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葡萄,户太八号。尝尝。”
“那是我们家自己酿的葡萄酒,香的很。放你床边了。”
“我胃有点不舒服,得去拉个屎。”
说着他拿着卫生纸往外走。
…
算了,我还是别杀他了,吃葡萄吧。
07
此时睡眠之神已经离我远去。疲惫和愤怒之神也准备离开我的肉身,准备寻找下一个寄宿的灵魂。
我将音响的外接音源线插到耳机孔上,播放了一首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大拇指沿着手机侧壁向上花划去,压在的音量放大键上抵住不放。
一直开到能催使下丘脑分泌多巴胺的剂量。摘下一粒葡萄放到嘴里,用唇齿把玩其中的滋味。稳定情绪,闭上眼睛。水果刀放回到鼠标旁边。正当我觉得血压、血脂、血糖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水平。
突然从门口闯进来一个人。穿着小熊维尼的睡衣。
进门二话不说,用手里的黄白瓷砖片儿,向我的脑门砸了过来,二者接触发出一声闷响。血流到了我的眼睛里,视网膜被这无尽的红色侵蚀。
他拽住我的领口,稳住我的身体。手腕儿用力拽到了他的面前,从嘴里喷出来的气体窜到我的鼻子里,里面带着一股薄荷的清爽。
他先正手抽了我一个大嘴巴,把我的脑袋和身子抽成九十度的夹角,反手又给了我一个大嘴巴,把九十度的夹角有扇了回来,边打边骂道。
“让你他妈洗脸不关水。”
又用膝盖顶我的小肚子,连着顶,顶了三下。眼前的红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我的眼睛里像是镶进的两根白炽灯管。无尽透亮。
“让你他妈的放早上音乐。”
然后之间他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往,我的左心室的贯穿过去。
我觉得一股电流瞬间从道口开始向身体四周流窜,击碎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元。华山的山峦崩塌,狠狠的朝我压下来。洪流、乱石、飞鸟还有29寸的皮箱子。
一条小河从我的身体中流过。
“让你他妈的尿尿撒外面,害的老子摔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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