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走出空调房便一身汗湿。酷热难当,忍不住让人想起曾经“双抢”的那一幕。
上初中时起,到中专毕业,作为家中的壮劳力,几乎每年暑假我都能赶上“双抢”,熬上那一段苦累的时光。
何谓“双抢”?即抢收抢种。江南水乡,一年耕种有两季水稻,俗称早稻和二季稻。每年炎热的夏季,村里家家户户全员出动,务必赶在立秋之前收割完黄灿灿的稻禾,然后马不停蹄插下二季稻的秧苗。半个月左右时间,要举全家之力,将田野里成片的金黄色换成绿油油的秧苗,个中劳作的苦和累,只有过来人才能懂。
烈日当空,赤脚踩在湿滑的稻田里,熟透的早稻长的有半人高。我跟在母亲身后,左手挽住稻禾,右手执起镰刀,一株一株用力割。印象中,青涩的我,一手只能握住三五株稻禾。在母亲手把手反复的教导下,总算学会了割稻子的样式。
刚开始,生怕镰刀伤到手,动作笨拙得很。一株株割下来,慢慢也灵活起来,右手挥镰刀的动作越发自然,一边弯腰割稻子,一边向前行进的速度也明显加快。
只是多年没有回乡下田,农忙时割稻子的印象日渐生疏。自己不算是种田的好把式,但那些年苦累经历,苦涩记忆,还是终身难忘。
记忆里,收割庄稼绝非易事。对生手来说,笨拙的动作,容易伤手伤脚,而且掌心磨起老茧的过程也很痛苦。
好不容易有了熟练动作,一茬一茬,有模有样,结果还是很难长久坚持。为何?弓着身子弯腰劳作,稻穗时不时扑打在脸上感觉生疼。炽热的阳光照射,浑身上下汗水湿透,腰酸背痛,新磨出的茧子阵阵作疼。
每次我随母亲一块下田割稻,总是被她远远甩在身后。那一刻的我,心里总忍不住嘀咕,难道母亲的腰是铁铸的不成?怎么就不疼啊?腰弯下去风一般的往前赶。
如今想来,日夜劳作的母亲哪有什么铠甲护身,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肩上,使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忘却腰酸背痛的现实,勇往直前。
割稻实苦,夏日太阳底下的劳作分外艰辛。
等不及早稻全收割完,村人就得见缝插针般的抢种。因为农作物讲究节气,若立秋前完不成“双抢”,当年的收成就大打折扣。所以,无论如何,双抢时哪有休息,哪怕是刮风下雨也得出工,每天起早贪黑已是常态。
靠天吃饭的岁月,基本是晴天割禾,雨天栽秧。只有稻子全收上岸了,晴天也会抢种。
抢种与抢收的苦累不尽相同。抢种看似肩扛手提的活不多,可就在大热天里,光脚浸泡在晒的发烫的泥水里,也是一种煎熬。
为避开火热的太阳,母亲习惯起早贪黑下田栽秧。一来清早凉快,人和秧苗都能躲开带刺的阳光,人干活舒畅,秧苗也长得活泛。
那会,我特嗜睡,成天被母亲催促早起,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嘴巴翘得老高。
起大早干活,睡不痛快不说,肚子时常饥肠辘辘才真让人欲哭无泪。
起得早,饿的快。加上下田干活容易消耗体力,不多久就饿的发慌。
然而,在那缺衣少食的年月,可充饥的食物不多。早上一家老小以喝粥为主,偶尔吃回面条米粉,那是比较奢侈的早餐。
人吃不饱,睡不足,秧苗却不能不抢种,而且赶在火热的夏天。
栽秧除了赶早,还要摸黑。夕阳西下,隔壁崔大爷正赶着大水牛往家赶,可母亲和我还在田里忙个不停。
“娘!天都黑了,我们回去吧!”
“不着急,把剩下的秧苗栽完我们再回去!”
天越来越黑,稻田上空的蚊虫也越来越多。
生活不易,栽秧不易,蚊虫叮咬的滋味不好受。
中专毕业后,我离开家乡去了外地工作,“双抢”渐渐成为远去的记忆。
如今想来,有过“双抢”,苦亦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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