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在灰色里宁静的相亲相爱。
蔻蔻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亲近的人。我和蔻蔻都是这座城市的异乡人。我们之间，超越朋友和亲人之间感情，相互陪伴，相互需要，相互安慰，相互支持。用蔻蔻的话说，我们可以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可在我的眼里，我们之间的感情仿佛轻纱般飘绕的薄雾里的那座铁塔，明明知道如此坚实，却灰蒙蒙、白茫茫。
因为，我觉得蔻蔻的心，就是那样缥缈的颜色，那并非无处安放的忧郁，而弥漫着朦胧的躲闪。
用蔻蔻的话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我的眼里，蔻蔻是一个标准的古典美人，眉目清秀，眼睛不大却细长，笑起来眼角有细小的纹路，樱桃小口，长着让人羡慕的削瘦小脸，颇有像几分章子怡，长头发常常挽在脑后，身材窈窕，个子不太高。
可是，在一些男同胞的眼里，他们觉得蔻蔻的长相并不那么漂亮，看上去有些心思重。我是了解蔻蔻的，她的确要比一般的女子爱思考，但是从长相上能看出来心思重，我确实没有那样的眼力。
但在我心里，蔻蔻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1-
蔻蔻是思路清晰的理科女生。这份思路清晰，在别人眼里应该是难为可贵的，但我却觉得它是灰色的。
就理科女生这个问题，作为文科生的我，有一次好奇的向她虚心请教。
我问，蔻蔻，是不是你说每句话之前，都要在心里面先考虑一下在说出来。
蔻蔻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很认真的，她说，是呀。
对于蔻蔻这种明确而又模糊的回答，我早已司空见惯，必须继续抠着问，才能问出一个所以然。
于是，我又问，你是怎么考虑的，教教我呗。
蔻蔻说，就是在说每一句话之前，会想这句话该不该说，应该怎么说。
我说，是不是像计算公式那样，逻辑推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再表达出来。
蔻蔻说，对呀，就是那样。
我瞬间石化。当时觉得，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去学理科，才能弥补天生自带的感性缺陷。同时，我也终于理解，为什么跟蔻蔻说话，有时候会觉得费劲。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我在滔滔不绝，她安静悠然，偶尔表达一下她的想法，纠正一下我歪曲的价值观。有时候也偶尔会面红耳赤的跟我争论一个问题，但是我们会默契的戛然而止，然后心心相惜的一致认为，肯定说服不了对方，然后不了了之。无论我再怎样外向，她再怎样内向，我们只要在一起，似乎情商都降为零，很少会用一句“你说得对”这样万能语句敷衍了事。
可是，相隔一段时间，我们还是迫不及待的凑在一起。因为，我们都知道，再怎样情商为零，在怎样聊的不那么舒服，只有那个时候，说的话，才是真正的真话。
-2-
蔻蔻是千年鳖精。也只有我，才能在她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偶尔瞥见一丝丝脆弱，又很快被她收回去。这份坚强隐忍，在别人眼里也会觉得是难能可贵的，但我却觉得它是灰色的。
我曾经在其他城市工作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跟蔻蔻的联系不多。有一个周末，蔻蔻在QQ上跟我说话。我觉得很奇怪，这个从来不主动跟我联系的小妞，怎么突然热情起来。
结果，蔻蔻跟我说，她想离婚。
我当时觉得一股血就涌上头来，这小妞是脑袋被雷劈过了么？也许别人说她想离婚，我才不会这么冲动，但对于我觉得天崩地裂都不会动摇她的爱情的蔻蔻，怎么可能离婚。电话里，蔻蔻说，她觉得大龙不知道珍惜和感恩，所以想离婚。大龙也是我的朋友，虽然没有跟蔻蔻那么近，但是也算哥们。我打电话给大龙，大龙给我的回复是，离呗。
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绝对不相信他们之间到了非要离婚的地步。我见过太多离婚女子的处境，这并非是一个真正男女平等的社会，所以也绝对不认为蔻蔻离了婚会更加幸福。对于蔻蔻，我情商再次降为零，竭力劝阻。
我电话里说，蔻蔻，你以为你离婚了就能更幸福么？离婚之后，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困难，你想过么？
然后，我就不拉不拉的列举出她离婚后的各种处境和难处。我觉得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但依旧重复了我和蔻蔻平日见面聊天的无用模式。
于是，当天晚上，我就订了机票就飞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就撩起电话，蔻蔻，你在哪呢？
蔻蔻若无其事，在外面吃饭，你也来吧！
我到了饭店，所见的情景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们一家三口正在跟另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在吃饭聊天。只有我一脸茫然的，又小心翼翼的左右逢源，她和大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没睡好觉的我迷迷瞪瞪的，脑子里只重复着这句话，然后赶飞机回去上班。
等我猛猛的大补一觉清醒之后，直到如今，我心里一直大骂，蔻蔻，你就是个千年鳖精，你就憋吧！因为，直到如今，蔻蔻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那件离婚事件的缘由。除了依旧告诉我她爱大龙，不再提及任何深层的婚姻感受。
只不过，有时候，她会略带失落的看着我，说，我最喜欢跟你在一起，因为觉得真实。那么多人都活得那么不真实，而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突然想起蔻蔻年轻的时候，小产在家休息，大龙和蔻蔻婆婆都不在家，我去看她，她发烧躺在床上柔弱的样子。这个时候，我再怎样伶牙俐齿也只能无奈语塞。
-3-
蔻蔻是勉为其难的任性者。蔻蔻一点都不任性，非常懂事，每天按部就班的认真上班，接送辅导孩子，整理家务，那么多年我只见过她任性过一回，但却让我更深一步的了解她。这份勉为其难的任性，在别人眼里也会觉得是难能可贵的，但我却觉得它是灰色的。
她的那次任性，说起来的确算是勉为其难的任性，源于我的生病。
我常常想，我和蔻蔻这种性格迥异的人，怎么会成为这样亲近的朋友。总结一点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内心有着最为相似的倔强，就像我那次生病。我要去医院动手术，因为整个手术过程要全麻，必须要有家人陪护并签字，没有就不能手术。
我身处异地，周围没有一个亲人，但我也不愿意让家乡的父母担心上火，所以执意没有告诉家人。至于，术后照顾我已经找好陪护，这次手术完全秘密进行。
可是，没有签字，就不能手术。
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想到的，就是蔻蔻。
手术的时候，我全麻之前，我告诉蔻蔻，手术期间，如果医生要切什么器官，坚决不切。
等我手术结束，迷迷糊糊的从全麻中醒来，蔻蔻手舞足蹈的描述，医生真的问她，要不要切掉我一个器官，她履行了我的决定。后来，医生告诉我，蔻蔻并非那么坚定的执行我的决定，而是踌躇犹豫，来来回回打了好多电话咨询，才履行这个决定。
大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蔻蔻这么慌张。
所以，蔻蔻说，经过这一次，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
在医院的那几日，蔻蔻天天都来看我。
至于任性，是蔻蔻来医院看我，竟然带了一束小菊花。我晕。
小小的花瓣，看上去不那么明朗的颜色，这甚至有些灰突突的，哪是送病号的花？！
后来，蔻蔻说，这个花，叫洋甘菊，是她最喜欢的花。
对呀，她以及她跟我之间，就像这洋甘菊的花语一样，苦难中的力量，不输给逆境的坚强，逆境中的活力，亲密的交往，和好。
灰色，是那么不明朗的颜色，非黑非白，但却低调优雅。
蔻蔻是灰色的。
我们的感情有时候看上去也像是灰色的。
然而，这灰色带着温度，即便没有那么热烈，却成为我无法割舍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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