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到了灵宝,舌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来两个肉夹馍。
我就纳闷儿,明明是馍夹肉,怎么偏说成肉夹馍?很快就想起一个现成的例子:语文课上,老师讲倒装句时说:“颠倒原有语序,而语意不变的句子就叫作倒装句。下面谁能举个例子?”一学生立马抢答:“肉夹馍。”
本人学过古代汉语,知道文言文中有“宾语前置”“状语后置”和被动句的说法。若按此推测,那“肉夹馍”实际上是因为过去人穷,吃上肉不容易,为了突出肉比馍金贵,特意强调把“肉”倒装到了前面,也可直译为被动句——“肉被夹于馍中”。
近期,带着这个疑问,我们一行3人到河南的灵宝矿区出差。中午,陪同人问怎么吃饭,大家异口同声道:“肉夹馍,羊肉汤。”嗬,真乃英雄所见略同!于是乎,一路打听,到街边一个小店坐定,就急不可耐地开起了“洋荤”。
香喷喷的肉夹馍端过来,热腾腾的羊肉汤盛上来。说是肉夹馍,其实是烧饼夹肉。吃第一口时,我还特意把饼的两边拉开,看那在古代被称作“寒肉”的腊汁肉是否色泽红润,吃起来是否会酥软香醇且肥不腻口。
据说这腊汁肉的做法最为讲究,要选用上等的猪硬肋五花肉,在水中浸泡七八个小时(中间换两次水),放进滚水锅里焯过,再小火把油煎出一些,加入适量冰糖熬化上色后,才加入盐、姜、葱、苹果、八角、茴香、蔻仁、丁香、枇杷、桂皮、冰糖等20多种调料,锅里煲数小时而成。还有那煮肉的汤,必须是历代流传下来的陈年卤汤,每次取出两瓢,加水卤肉后再添进去两瓢,如酵母一般永远保持精髓却不断更新。
美味进口,最初咀嚼的感觉,是那外焦里脆的烧饼。也就是土话说的油旋馍,也叫油旋儿。它的做法我知道,是把面粉、酵母混合加温水和成面团,发醒后揉光,揪成等份(过去是2两,现在1两多)的小剂子,搓条擀扁成椭圆形,抹了清油卷筒竖起,再旋转收口、摁扁擀成碗口状,放在鏊子或平底锅里小火烙得两面变色即可。
卤锅里的热肉捞出来,掺了青辣椒、白蒜瓣,圆木墩子上“咣咣”剁碎,浓汁淋漓,浸淫在干脆焦黄的油旋馍里,一烫一激,咬一口自然香酥烂软,肥而不腻,醇美的味觉已如醍醐灌顶,直透丹田。不过灵宝这种直接和面烙的饼,与发酵后和面的西安腊汁肉夹馍相比,没有其汁多肉碎,吃起来会更筋道一些。
肉夹馍是主食,一般人两个就饱了。吃罢喝一碗羊肉汤,顺顺喉咙,贯通脾胃,便有了荡气回肠的爽利。喝着汤,我还没忘记向店老板打听“肉夹馍”的来历。老板娘嘴快,咯咯囔囔咬皮套子似的一口陕西话道:“撒(啥)子嘛肉夹馍、馍夹肉的,鹅(我)也不等(懂)。听鹅蒙(我们)老蹦(辈)儿仍(人)说,这里仍(人)说‘馍夹肉’就像‘木(没)夹肉’,赶贼(干脆)就反过来说‘肉夹馍’,听起来就亮堂多了。”
此言既出,同行者都瞪圆眼球看我,对我这个学中文出身的什么“宾语前置”“状语后置”产生了疑问。我忽发奇想,吧嗒嘴道:“这个肉夹馍、馍夹肉的问题嘛,今后就别再纠结了。从语法角度讲,别管它什么‘倒装句’还是‘被动句’,你就把它看作是一个偏正词组或单纯词——简称肉夹儿。那个‘夹’字嘛,非动词乃名词,就与豆包儿、菜盒儿、油旋儿、火烧儿一样,是一种带馅或不带馅的面食。”大伙看我又开始“好为人师”,都嘿嘿一笑说:“忽悠吧你。”
在单位里,有人当笑话给我讲过一件小事。说一个地质队员在灵宝的小秦岭矿区工作,那年冬天到郑州出差,特意为在洛阳的妻子“千里迢迢”花10元钱买了两个肉夹馍,从三门峡坐上高铁就打电话。车到洛阳龙门站只停两分钟,他下车把肉夹馍塞给来回需要花20元打的的妻子,说了一句话便飞逝而去。我却经常在想,如能录下夫妻俩站台上那短暂的一分多钟情景,该是多么温馨且富有张力的镜头啊!
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要听人提起灵宝肉夹馍这几个字,我的脑海里,便会情不自禁地浮出一个画面——高铁站台,寒风凛冽,一身穿火红鸭绒衣的青春少妇踮脚向西,望眼欲穿。列车呼啸而至,一男人从高铁里匆匆跑出,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递给妻子说:“快趁热吃!”女的说声“好香”,轻启朱唇咬得满嘴流油。男人幸福地笑着,扬手上车飞逝而去。留下女人捧着那个余热尚存的肉夹馍,像一枝迎春的腊梅凌风绽放…
本篇审稿 邓丽星 刘豫东 组版 易涛
作者简介
宋宏建,男,孟津人,河南省地矿局退休干部。
《河南思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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