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当真这样就好

宋城雅是我第五个男朋友，也是时间最长的一个。我们之间之所以持续这么久，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爱情出场方式有些不同。

27岁，青春已经垂垂老矣。换了无数个工作，就像换了无数个男朋友。我并不是一个花心的人，每一份工作我真的很认真地去做，勤勤恳恳，导致每一份工作辞职的时候，领导都是找我苦口婆心地劝诫，辞职也常常经历重重阻碍。而我的每一个男朋友，我真的很认真对待，很走心，所以如今我常常会发呆，会想念。常常会在每个不经意的早上，躺在床上，刷着朋友圈，看到曾经的他们晒着现下的生活，心里总能生出长长的惆怅。

外面干燥的土地上开出来大片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早已看不出美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蜂蝶乱串。常玉拉着我，说离这里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是一排排的木棉花和海棠花，红艳艳的，有很多的绿叶半遮着硕大的花朵，只留一缕暗香，一丝销魂的花色。苏鱼，那里简直就是天堂，美极了，比一个女人初遇爱情的模样还要让人窒息。常玉有些陶醉，用手指着斑驳的墙面，不住地叹气。苏鱼，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一个整天面对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每天做着重复的事，就像为什么我要喜欢你哥，可是他却恋爱了，哈哈……

我真怀疑常玉这妖女喝酒了，和平时完全不是一样的模样。苏水的花奴又不是今天出现！也许就像苏水说的，女人的心情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莫名其妙地差到极致。忽然我有些心疼常玉，就像每时每刻在心疼自己一样。常玉挂在我的脖子上的手，我出乎意料地并没有重重拿走，苏水可能是这个骄傲女孩一辈子的伤口。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的球鞋，褶皱的棉布裙子，上衣是裁剪精致的短衫，背后一层白色的纱覆盖着并不光滑的肌肤。 路灯柔和地打在路面上，常玉脚下细细的高跟鞋哒哒地发出寂寞的声音。如此美丽，也是如此哀伤。

常玉站在窄窄的马路边沿，扶着我，颤颤巍巍地从海棠树枝丫上采一朵开得正热烈的海棠花，优雅地别在发梢，回眸对着我笑。我有些发愣，没有之前对漂亮女孩的抵触，忽然觉得每个女孩原来都是值得人人疼爱和尊重的公主，不该承受这些伤痛。 常玉？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呼唤，回头竟是一群男人带着些酒意，微微红着脸，也许是不怀好意，也许是腼腆，我有些分不清。

常玉似乎有些清醒，对着为首的男人含笑，呦，大发这么巧？你们这么多人这是准备去哪儿浪呀？即使拥有爱情，女人从不对抛来的媚眼抗拒，更何况如此处境的常玉呢？ 那位叫大发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不敢对上常玉的眼睛。看来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坏气，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大发说，常玉，正好明天放假，要不一起去唱歌怎么样？常玉看着我，摆摆手，不去了，我和苏鱼要回去睡美容觉呢，没空和你们玩？

常玉，我们就去唱几首就回来好吗？工作这么压抑，不应该放松一下吗？大发仍不放弃，继续诱惑着。我不知道大发的哪一句话触动了常玉，常玉竟转过身来，苏鱼，要不我们唱两首歌就回去，反正现在还早！ 我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也许是没有天生没有拒绝能力的人。点点头，于是跟着他们一群人走了。这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是在想我苏鱼一直都是一个乖孩子，虽然很不优秀。

常玉选了很多首歌，她唱歌的样子真的很妩媚。长长的卷发匍匐在胸前，抹着大红色的唇膏，眼睛亮亮的。唱到高潮的时候，常玉脱掉鞋子，卧倒在大大的沙发上，把腿架在高高的桌子上，圆润的脚丫像一颗颗珍珠在挑逗仰慕她的男人。常玉是故意的，是许久得不到安抚的心和身体在发泄，在不停地发出警示。 我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有一个模样极好看的男人递给我一瓶啤酒，我笑了笑，摆摆手，用唇语告诉他，我不喝，谢谢！他并不生气，一仰头，自己喝下去了。

我点了一首张国荣和陈淑桦的《当真就好》。 我并没有想过要和谁合唱，是一首老歌，也这里的人并没有听过，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如此偏执地怀旧。没想到那个给我递啤酒的男人站了起来，拿着另一个话筒，和我一起唱了起来。

当真这样就好

纵然忘不了

曾是风花雪月

现在都知道

爱了也好恨了也好

乱了也好散了也好

只想问我对你好不好

来了也好走了也好

疯了也好痴了也好

其实你给的一点也不少 ……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的低音，像是晨起的草尖露珠滚动般的剔透而黏湿。我们合唱的效果极好，我唱的有些投入，起先的一些紧促全都销匿不见。我注意到了，他唱歌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我，我别过头，对着大屏幕不予理会。如此昏暗暧昧的空间，稍稍动一动手指头，就会滋生汹涌澎湃的情愫，平日的桎梏或许都无法阻挡。

中途，我依稀记得常玉对我灿烂地招手，说是去洗手间。直到一首歌结束，依然没有回来。我四处张望，有些焦虑。不知何时，包厢里只剩下我和那个唱歌的男人，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景，慌张还是有的。

那个唱歌的男人很自然地坐到我身边，伸出手，笑着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苏鱼，我是宋城雅。城市的城，优雅的雅。不知为何，宋城雅给人的感觉永远无法让人联想起流氓。干净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短短的头发，带着洁净的笑意，如一束阳光般让人舒坦。 我朝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我不太会应付这样陌生而客套的环境，只能用以沉默，用以微笑。许是眼里的焦虑流露的太明显，交杂的灯光都无法掩盖。

宋城雅舒适地靠在沙发上，抬起手看看手表。你是在等常玉吗，她已经和大发一起回去了。我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和大发一起回去是什么意思？其实我已经嗅到话里一些不一样的意味，但是我需要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样我才会真正死心。

宋城雅看着闪烁的大屏幕，有些答非所问。其实大发是一个好人，他只是平时太喜欢装，有些不成熟罢了。谁都知道他很喜欢常玉，奈何常玉常常对他使脸色，但是他一直不放弃。他是我见到很少的痴情的人之一。

我看着他，站起来准备离去，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常玉和他一起走，我不知道是已经接受大发了，还是只是今天一夜。我轻蔑地说道，那么还应该恭喜你，你还能遇到几个那么痴情的人，要知道一般人很难遇到的。

因为我也是，我有一种预感，我将会步大发的后尘。宋城雅大声地冲着我的背影说。

哦？他的话激起了我的兴趣，我知道一定和我有关。宋城雅抓着我的手，很奇怪，他明明喝了很多的酒，身上只有淡淡的酒香，闻上去让人有些陶醉！真是要命，我居然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