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返乡,我总能吃到角子,不论是凌晨到家,还是中午到家。灶上的锅里总是摆着冒着热气腾腾的角子。母亲知道,这是我的最爱啊。回回都提前做好,放在锅里热着呢。
角子,在有些地方叫韭菜盒子,是以韭菜、鸡蛋、面作为主要食材制作而成的美食,是北方的特色吃食。它比饺子个大,比饺子馅多。我爱吃,大多也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角子的皮薄,馅儿还多,这自然比饺子吃得爽气,比馄饨吃得充实。
杜甫曾写,“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春雨一过,韭菜茬子就突突地往外长了。隔几天,地里拱出一片片新绿来。再隔几天,青绿绿的嫩韭菜冒出来了。再过些日子,肥厚的韭菜就完全长好了。这时,去韭菜地里,右手拿着河里捡来的蚌壳,往韭菜的根部划去,左手顺势握着韭菜。不一会儿,菜篮子里就堆起来一大把。
回到家,把韭菜中掺杂的烂叶儿择去,洗净,晾在滴水筛子里。待水分涤干后,切碎,倒进盆里,撒上适量的盐,搅拌均匀。这时,就可以忙活其他的了。平素里,母亲拿出纸盒子里攒了很久的土鸡蛋,在碗的边缘轻轻一磕,两只手一掰,里面清澈的蛋清和黄橙橙的蛋黄就溜到碗里了。我说:“够了够了。”母亲不以为意:“这哪够,就是给你们攒的呢,再打两个,鸡蛋多搁些馅更好吃。”说着说着,碗里已经快满了。
水豆腐是少不了的,我把锅烧热,母亲倒上油,就开始炕豆腐。豆腐的边缘出现了金黄色,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实在忍不住了,就会拿了筷子夹起来吃。母亲嗔怪道:“还没熟呢,等会再吃,急啥子嘛。”我一边吃一边含混地答道:“反正生的也能吃,怕啥。”
街上买的粉丝提前泡在了温水里,这时已经变得软绵绵的了。拿了剪刀剪短,用清水淘洗干净,放在砧板上剁碎,倒进大盆里。把涤干水分的韭菜、烧好的肉丝、豆腐切碎,一股脑儿地倒进去,再加入搅拌均匀的鸡蛋。地锅烧热,馅儿都倒进锅里,炒个六分熟,重新盛入盆里。这时,母亲吩咐我去搅拌角子馅儿,以便及时散热。我最乐意接受这门差事,因为可以偷吃啊。往往是准备包角子了,我也吃了大半饱了。为此,母亲没少唠叨我。全家都知道我嗜吃,弟弟也不会跟我抢,这倒让我捡了个便宜。
往年,角子皮是母亲自己做的。面皮擀好后,拿出一个碗倒扣在面皮上,用小刀沿着碗的边缘划过去,一块圆圆的角子皮就出现了。等整块面皮划完,边角料也被母亲充分利用呢。母亲一块块地贴着,近似角子皮大小,按压好,包馅儿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形状不及刀子切的齐整。
角子馅儿不热了,就说明可以开始包了。母亲把案板放在桌子上,把馅盆放在一边的凳子上,我和弟弟负责包,她要去干其他活了。自己做的角子皮湿度比较大,包的时候,边缘无需沾水,按紧即可。买的角子皮已经很干了,馅儿放进去,四周都要用手指轻轻点些水,再慢慢地压合,否则角子下锅就开口了。
那年月,家里没有电视,我和弟弟大部分是一边听着评书或广播剧,一边包角子。案板放不下了,母亲就拿过去下锅了。母亲照例会炕一锅,煮一锅。干的角子味道更好,皮焦脆,馅儿香嫩。水里面煮过的角子滋味也不错,汤汁鲜美。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干的角子。火候好的时候,角子皮咬在嘴里,嘎嘣嘎嘣脆,唇齿生香呢。
每次放假,都想回家,想看看母亲。因了这样的借口,我也想再尝尝母亲做的家常饭菜。而母亲,每次都能让我吃到香喷喷的角子,即便回家一两天也不例外。临了,母亲还会特有为我准备些干的角子。所以,返城后,我还能吃到那无比喜欢的角子。那滋味还能存留好些日子,真真地好呀。吃着角子,便觉得是个无比幸福的人。只是,这时的角子,更多了一层含义,那里包裹着母亲深深的挂牵和惦念啊。
想来,我与角子不见,又已是好多日子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