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 星期一 天气晴
那年高考,我名落孙山,失望之余我暗暗盘算着,该怎样跟父母开口说复读的问题。
那时家里捉襟见肘,父亲不赞成我继续求学,在他眼里,我剩下的人生,就该交付给工作,继而结婚、生子。
后来,我不得不跟着他去北京拜师学艺,父亲的理由不可辩驳,他说:“女孩子,有个手艺比读大学前途好。”
8月,天气还很炎热,我们要出发去北京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检过票的人们一窝蜂冲上去,我们跟着人流挤进了车厢。找到座位,我和父亲想对而坐。
透过窗户,我怔怔的望着窗外的绿皮小火车。它整装待发,它的绿色是那么鲜艳又深邃,充满了生命力;它载满了人们的梦想,拉着天南地北的尘客,送他们去圆梦,而我的梦想,又在哪里呢?在我看来,父亲竟然把钱看得比我的学业更重,因为他的一个决定,从此我的学业中断,未来的无限可能也化为泡影。
我心中充满淡淡的恨。
想着想着,眼里升腾一层雾气,淡淡的哀思在空气中蔓延。
车厢闷热,乘客躁动不安,火车尚未开动,他们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聊天、吃东西。车厢里顿时充斥各种食品的味道,顶部电风扇吱吱呀呀疲惫的转动,一阵阵热浪袭来,我的心变得特别浮躁、绝望。
这时父亲递给我一袋火腿肠,是他从窗口外叫卖的小贩那里买的。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一元钱,一遍一遍的数着,生怕弄错。他的鬓角里躺着一丝白发,额头上悄悄渗出汗水,粗糙的手熟练的捻起脏兮兮的一元钱,他专注的样子让我觉得心酸又陌生,我的父亲,何时开始老去的?他掌心的纹路和人民币上深深浅浅的折痕,像极了我们多灾多难的人生。
父亲身上的迷彩服,因为多次洗涤,颜色已经褪掉大半,此刻他的前胸后背都已湿透,薄薄的迷彩服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他从小崇拜军人,羡慕军旅生活,所以他特别喜欢穿迷彩服。也曾英俊干净,也曾满腔热血,也曾豪情万丈,现在生活把他逼的节节败退,饱经风霜,想起过往父亲对我的种种呵护与付出,我对他的怨恨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次过后,我再也没有跟父亲提及继续求学的事情。如果命运注定我成为灰姑娘,那么就勇敢接受它,努力工作,努力改变命运。
多年以后,交通工具变得快速便捷,我再也没有坐过绿皮小火车。
那天在乡下,儿子看到呼啸而过的绿皮小火车,兴奋的叫起来。彼时,古村、炊烟、火车、麦田......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十几年前我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光。
看着儿子天真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幸福,更感叹生命的神奇,一代代繁衍生生不息,也明白了父亲生儿育女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
父亲就像绿皮小火车,承载着一代人的记忆,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他从未走出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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