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胜新欢

作者: 磨刀姥爷 | 来源:发表于2016-07-07 22:33 被阅读0次
    一别胜新欢

    海螺姑娘正在打包行李,白蓝条纹相间的塑料袋摩擦的刺啦刺啦响,莴苣姑娘弯着腰,趴在铺满白瓷砖的水池边,将肥皂仔细地一划一划地涂在水绿色长裙上,轻轻地揉搓出了一连串小小的泡泡。憨豆姑娘斜倚在床上,翘着白嫩的腿,两眼微饧。

    空调徐徐地朝外吹着冷风,军绿色的铁门隔开了外边的热气。整个寝室就像一个巨大的巧克力雪糕,甜甜的,软软的。

    “啊,这人生…”海螺姑娘突然郑重地感慨了这半句话。说这话的时候,她正拉完最后一根拉链,“呲——”的一声,像是一个句号。

    憨豆姑娘嘴张地大大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临了,那两瓣红嘴唇只放出了一声叹息。莴苣姑娘的背突然挺直了一下,然而也什么都没有说。

    是啊,说什么呢?几个姑娘磕磕碰碰的过了一年,平时虽然没有争吵不断,但经常惹得彼此气鼓鼓地,谁都不理谁,双方见面都瞪大的双眼,呼出的气像是风扇一样,想要一口气将对方吹到火焰山,感受一下烈焰灼烧之苦。

    海螺姑娘柔柔弱弱,个子娇小,想要永远单纯热情乐观好奇异想天开,有最明亮清澈和会放星星的眼睛。

    她喜欢在寝室放儿歌,边放边轻轻地哼,采蘑菇的小姑娘,让我们荡起双桨……一直放到寝室的人都要睡着,她才恋恋不舍的插上耳机,看动漫,齿缝里漏出嘻嘻的笑声,像是偷食的老鼠。过一会,又开始洗澡,哗哗的水打在瓷砖上面,噼里啪啦,碎珠一般。

    穿着青色睡裙的憨豆姑娘,像一只碧绿的毛毛虫,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

    “我要睡觉——”她的声音厚厚的,像是一块吸足水的海绵,带着浓重的鼻音,嗡嗡地响。

    海螺姑娘没有听见,憨豆姑娘便又大声地喊了一句,声音尖锐,一根刺似的,不快和不耐紧紧地附着在上面,然后,一切声音都停止了。憨豆姑娘的薄薄的眼皮儿终于紧紧地阖上。

    海螺姑娘轻轻地走出来,眼梢下垂,一片月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亮亮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第二天,便谁都不理谁了。

    能让她们冷战的事情有很多,毕竟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成长中心细如发,总能对别人无意间的一个动作,一个回应,一句话,理解出很多恶意。

    莴苣姑娘总是被她们俩弄得莫名其妙,但这些闲事儿她是不会去管的,她总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像一条沉默在深海里的鱼。她喜欢做裙子,月白,胭脂,水红,水绿,各种各样的纱裙,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在她的手里,一会上一会下一会左一会右,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条裙子做完,她都会将它们举过头顶,然后看着纱布外的世界,嘴角先向上一弯,酒窝浅浅的露出来,然后越来越深,她的雪白的牙齿便整个的露出来了。

    海螺姑娘总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莴苣姑娘,莴苣姑娘便掐掐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她们便兴高采烈的一起讨论起来,海螺姑娘声音嗲嗲的,一直尖叫个不停。憨豆姑娘便捂着头,不停地翻白眼。她着实不喜欢这样的裙子,她喜欢铆钉,牛仔,摇滚,一切有激情的东西。

    欢乐的时光也有。比如看到长得白白嫩嫩的帅哥,她们的眼睛会一齐放光,比如看到可怜的老人,她们会同样的垂头丧气。她们的梦里都有星辰大海,和风丽日和爱笑的眼睛。

    可各种细小的碰撞遍布在她们空闲的时间里面,像是白色画布上的墨点,总是更明显一些。

    那些不快遮盖了她们乍见之欢之时的大大咧咧,相见恨晚,遮盖了彼此的热情和包容,她们的触角慢慢的不再圆润,耐心被磨蚀的所剩无几。她们都盼望着分离,越快越好。大抵,所有的感情都是如此吧。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分离的这一天不偏不倚地,到了。

    这一天,天气晴好,大团大团的白云懒洋洋地挂在空中,金黄的太阳晒干了连续阴雨带来的整个城市弥漫的湿臭味。

    三个姑娘决定一起去吃火锅,穿过走了一年的香樟大道,经过狭长脏乱的小吃街,看着那红砖围墙上画的歪歪扭扭的猪头笑了一路。海螺姑娘的笑声轻轻的,憨豆姑娘的笑声粗犷的,拖得很长,有点像是狼嚎。莴苣姑娘满脸嫌弃,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裙子飘得老高。


    一别胜新欢

    坐在白色的木纹桌前,憨豆姑娘热情的拿起水壶倒水,等水倒好,突然大家都沉默了。也许这是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憨豆姑娘正襟危坐,挺直背,表情严肃,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在等待她的下文。她突然冒了句:“谁来发个言?”说完,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笑的肩膀一抖一抖。几句调侃过后,气氛热烈地像是麻辣锅,红红的,呛得让人眼泪只想往下流。

    吃完之后,几个人又拍照,莴苣姑娘永远是嘴角上扬八度,憨豆姑娘还是剪刀手,海螺姑娘嘴巴张地大大地。她们的身后是一张黑白的大海报,上面写着“青春不散场”几个大字,她们正好站在“青春”两个字的前面。

    吃完回到寝室之后,海螺姑娘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她要赶下午的火车。莴苣姑娘便开始洗她水绿色的长裙子,这样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用那么伤感。憨豆姑娘无论怎么努力都睡不着,躺在床上,望着上方的床板,若有所思。

    “哎,这人生——”海螺姑娘的这句叹,她们都听到了,却终究不知道怎么回应。

    海螺姑娘似乎压根也没打算等她们回应,拉完最后一根拉链,拎着行李,拉门关门,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走到窗子那,停了一下,拉开窗子,大声地喊了一句“再见——”。然后“啪”地一下,又关上了窗子。

    莴苣姑娘扔下自己的衣服,坐在床头,呆呆地。寝室很安静,可是憨豆姑娘似乎更睡不着了,她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其实吵一点更好吧。”

    老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滴着水,不知道又是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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