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期许

这一墙的照片，都是兰屿不愿忘记的回忆。

再难期许

一

于仰看见兰屿的第一眼，只是觉得这姑娘挺好看的。

后来，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古怪得很。

她拿着个手机，坐在他面前的吧台上，已经刷了一晚上的照片。

酒吧的男人女人，来来走走，唯独她，点了杯冰茶，就坐那不动了。

“美女，这一晚上都是在干嘛呢？”

于仰实在有些耐不住了，趁着客少的间隙，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删照片而已。”

听到问声，兰屿也只是稍稍抬了抬头，淡淡回了句，轻轻抿了口冰茶。

“这好好的照片，为什么要删了？而且相片可以帮你留住回忆，让你有个念想。”

“该记住的，不用照片也能记住。记不住的，看了相片也回想不起来。”

“那当初干嘛拍那么多照片，现在又来删，不累吗？”

“因为想忘了，所以删了。”

在绚烂晃眼的灯光下，听着兰屿轻轻说了这么句话，看着酒吧里熙熙攘攘的人，于仰却觉得有些孤独。

二

自那晚后，于仰与兰屿就算是认识了。

白天，两人偶尔会约着一起玩玩，晚上，兰屿有时会过来坐坐。

两人见面次数不多，认识时间不长，于仰却和这姑娘很聊得来，与她相处，轻松自在。

每每聊上一次，就会发现他和她之间的默契又加深了几分。

相似之处如此多，共同语言那样广，使得于仰好似认识了另一个自己，令他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想对她说，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也过得快乐而短暂。

酒吧打烊，已将近凌晨，于仰清扫完吧台，安放好物品，换下工作服，推开门，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兰屿。

“特意来接我的吗？”

“你觉得是就是了，走吧。”

“等等。”

于仰把刚拿出的围巾，轻轻围在了兰屿的脖颈上，把她围得牢牢的，裹得暖暖的。摸了摸兰屿冻得通红的小脸，有些心疼。

“走吧，别冻坏了。”

于仰和兰屿一前一后，走在回程路上。走着走着，成了肩并肩，手牵手。

两人踏着白雪，却不感寒冷，披着月色，也不觉孤寂。

三

于仰和兰屿正式在一起后，就不许她再来接他了。

因为太危险，他害怕，因为天太冷，他心疼。

总归与她在一起后，他们如多数恋人一般恩爱甜蜜。独独除了一件事，他们有过分歧。

那就是对于照片的处置。于仰除了会调酒，还是摄影师，对于相片，有着不一般的情感。兰屿因为前任的缘故，对于照片有些抵触，偏偏于仰又是个爱拍照的。

久而久之，往昔痕迹淡却，今时照片繁多。

兰屿窝在于仰的怀里，和他一起慢慢翻看多姿相片，细数点滴回忆。

“等你回来，咱们就去把相片打印出来，一张张都贴起来，把那面墙壁全部贴满，这样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们的过往。我们一起坐在太阳下，慢慢回忆。”

“好。等我回来，就把你的美照贴满，让别人知道我媳妇有多漂亮。”

明天于仰就要去外地取景了，这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温馨而不舍，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四

奈何，天不遂人愿，有情人难成眷属。

兰屿接到个电话，说于仰因遭遇泥石流，难觅尸骨，她举着手机，直到另一端已经挂断，却浑然未觉。

忽而回神，便慌忙回房收拾衣裳，匆匆坐上客车，去往于仰所在的地方。

路被封了，她就跟着人徒步走进去，不知道人在哪，她就一路问过去。可是，纵然她走遍失事的地方，她依旧不能将他找寻。

几天过去了，又好似一辈子也这样过去了。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她也知道要放手了。可是，她不甘心呐。

兰屿终究还是回去了，捧着的骨灰盒里，装着一抔也许埋葬过他的黄土。

回到他们一起居住的房子，却发现这房子大的吓人，空的可怕。两个人住着刚好，一个人却只余寂寞。

可她又舍不得离开，这里面都是他生活的痕迹，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将脸埋进被窝，温暖地如同他的怀抱，好似他还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可是，他还是离开了，如同被窝里的温度那般，渐成冰冷。

五

兰屿手上握着一叠厚厚照片，在空荡安静的小屋里，守着之前的诺言，细细看一张，慢慢贴一张。

原本该是两人一起完成的事，如今只剩她一人做着，原本应是贴满两人的合照，现在她只想贴上他的照片。他从小到大，合照单人照，有她无她，只要有他，她都细心粘好贴在墙上。

兰屿想着，每天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他，好似他还陪着她。

以前觉得，只有脑子记住的才是真正深刻的，所以照片无关紧要。现在却是唯恐自己有所遗漏，只能靠着照片回忆过去。

原来，最难过的不是不曾遇见，而是遇见了，也得到了，又匆忙的失去，然后在心底留了一道永不磨灭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