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之殇

作者: 71aab9509f09 | 来源:发表于2017-12-21 15:20 被阅读64次
    天眼之殇

    1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偏僻到连手机信号都是时有时无的。这里的人们生活都很朴素简单,而且很少有意外发生。

    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命案。一个年轻女人,从山顶坠落了。

    消防和警察几乎是同时赶到现场,因此,在消防队员寻找坠崖女子的同时,警察对村里的群众进行了询问。

    负责接待警察的是村里的村委会主任,姓张,五十上下年纪,一脸本分。站在带队的警察面前,紧张地搓着双手,又把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和警察同志握了手。

    “我姓邢,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您叫我小邢就行了。别紧张,我问什么您如实回答就行了。”邢勿行握着张主任的手,笑着说。

    “哎哎。”张主任答应着,向邢勿行介绍了事件的经过。

    这村子叫下庄村,有十几户人家,因为交通闭塞,出来进去只有一条山路,所以和外界很少联系,经济也不大好,每年都得吃救济粮。

    “坠崖的女人是前阵子才来的,穿的用的都是城里人才有的东西,可到了我们村,就住下不走了。在村东头的李大娘家里赁了房子,交了一年的房租呢,出手可是大方。”

    张主任边向邢勿行讲述,边带着他走到了李大娘家。李大娘听说自家的房客坠崖了,正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看见张主任,就拉着他说个没完。

    邢勿行独自进了客房——其实就是李大娘家的东屋,屋里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邢勿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没发现什么异常,邢勿行出了东屋,到了张主任和李大娘所在的堂屋,两个人见到他,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同志,有什么发现吗?”张主任问。

    “暂时没有什么发现。大娘,这个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大娘浑身打哆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邢勿行温和地笑着说:“大娘,别紧张,我就是了解情况。”

    “哎。我知,知道。”李大娘在邢勿行的搀扶下,坐在了老旧的柳圈椅上,双手仍旧握着扶手抖个不停,“这姑娘叫蒙蒙,是三月来的。来的时候,说是什么作家,要在我们这儿体验生活。这穷山沟的生活有啥好体验的。”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

    “她每天都干些什么?”

    “她交的房租里也有伙食费,每天我做饭的时候,她帮着打打下手。吃完饭就到山里转转,晚上天一黑就哪儿也不去了。”

    “她的情绪怎么样?”

    “情绪——刚来的时候挺好的,天天的也和我还有村里人有说有笑的,就是最近这阵子,对了,就是那个小杨来了之后,越来越不高兴,有时候我还听见她在屋里哭呢。”

    “小杨?”

    “哦,那个蒙蒙坠崖就是小杨最先通知我们,也是他报警的。他看见蒙蒙坠崖,哭得死去活来的,我怕他想不开,就让人把他送到村委会了,有两个人看着呢。”张主任连忙说。

    邢勿行在张主任的陪同下见到了小杨。凌乱的头发,红肿的双眼,再加上一双空洞的眼睛,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人,整个人死气沉沉。

    “你好,我是邢勿行,是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

    邢勿行话还没有说完,小杨突然闭上了眼睛,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里。

    “你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小杨根本不听邢勿行说话,只是剧烈的摇头,似乎他的头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正在尽力把它摇下去。

    张主任叫那两个看小杨的村民把他拉住,两个人刚走到他身边,小杨突然像疯了一样,把自己的头用力向墙上撞,只是仍然闭着眼睛,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

    在场的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那两个村民甚至脸色苍白地哆嗦着说:“不会是阴魂附体了吧?”

    他这一说,张主任和另一个村民也害怕了,张主任哆嗦着问邢勿行:“同志,你说这是咋回事?”

    邢勿行没有说话,一个箭步冲到小杨身边,想到把他控制住,还没伸手,小杨就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这下村民更惊慌,都吓得三魂掉了二魂。邢勿行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晕过去了。

    “张主任,您安抚好村民,不要让大家太惊慌。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2

    蒙蒙的遗体从悬崖下运了上来,法医检验之后,确定是从高处坠落导致死亡的,不涉及人为因素。

    案子的重点就放到了小杨的身上,据村民讲,小杨和蒙蒙应该是在谈恋爱。那么蒙蒙因为感情问题想不开,因此跳崖就成为了一种可能。可真是这样吗?而且从蒙蒙死后,小杨的反应来看,两个人感情应该是很深的。

    小杨已经清醒了,法医为他检查过,没有受伤,晕倒可能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但是他仍然闭着眼睛,并且向法医索取了棉球和纱布,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创伤后的过激反应吗?”邢勿行问法医。

    “不完全是。他清醒之后,一直很安静,而且行为也很正常。但是奇怪的是,他拒绝睁开眼睛,或是听见声音,就连向我要棉球和纱布,也是闭着眼睛在纸上盲写出来的。”

    正说话间,一名警察走过来,向邢勿行报告,说:“头儿,死者身份确定了,是目前网络上最红的直播播主,齐蒙蒙。”

    “播主?不是主播吗?又换新名词了?”邢勿行从来不看直播,对于那些领域知之甚少。

    “主播是在镜头前主动主持表演的,播主是像演员一样,过自己的生活,然后一些平台用播主所在地的所有可用摄像头,把播主的实际情况直播出去。”

    “这么厉害?比我们的天眼还厉害。”邢勿行感叹地说,“科技发展太快,法制跟不上,未必是好事——既然是最红的播主,收入一定很可观,怎么会住到这么偏僻的村子,还莫名其妙的坠崖了?”

    “从直播的情况看,齐蒙蒙最近好像正在和那个小杨谈恋爱,而且相处很好——昨天晚上还直播呢,两个人在山顶看星星——然后就看见齐蒙蒙沉默半天,泪流满面的向山下跑了。谁能想到,今天就出事了。”

    邢勿行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他终于明白,在齐蒙蒙的房间里,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房间里竟然没有任何电子产品!

    这山村里没有信号是实际情况,可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住在这里?做为一个当红的网络播主,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影响自己的收入吗?还是她根本就不想被直播,她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要逃离无处不在的直播?

    那又是谁,在这样的地方把齐蒙蒙的一举一动直播出去的呢?齐蒙蒙到底是意外坠崖,还是为了逃避直播而跳崖?这一切的答案,都在小杨的身上。

    邢勿行见到小杨时,他已经非常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有回光返照的感觉。他仍然闭着眼睛,耳朵里塞着满满的棉球和纱布。

    邢勿行轻轻拉过小杨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小杨身体像被电击一样,震动了一下,随即摸索着在邢勿行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邢勿行走到院子里,把技术员叫了过来,说了几句话之后,技术员提着工具箱到了小杨身边。

    没几分钟,技术员提着工具箱回到院子里,向邢勿行报告:“已经检测过了,他的眼睛里安装了超纳米级的摄像头,耳朵里也安装了超纳米级的窃听器。以目前的条件不可能取出来,但是我已经锁定和摄像头和窃听器的程序,它们现在不能发挥作用了。”

    邢勿行心里无比沉重,他已经对整个案子了然于胸,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去向小杨求证。天渐渐黑了,这个山村里没有城市的灯红酒绿,没有城市的喧嚣繁杂,邢勿行却感觉自己正处在闹市中,纷纷扰扰的,没有片刻的平静。

    他最终还是进了屋,在小杨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现在说话是安全的,把真相告诉我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齐蒙蒙能安息。”

    小杨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语气却很平静。

    “我是以画家写生的名义到这儿来的,但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画过画。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蒙蒙。”

    小杨把脸掩在双手中,似乎不愿回忆。

    “蒙蒙是个好女孩,她美丽纯真,对人没有半点防备。她很害羞,不愿意面对太多人。可是她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成了网络播主。她从朋友那里知道有一个平台把她选定为播主,时时刻刻对她进行直播,于是她找到了那个平台,希望能停止对她的直播。”

    “平台选定了很多播主,只有蒙蒙的点击率是最高的,反应也是最好的,所以平台不愿意放弃蒙蒙。丰厚的报酬让蒙蒙妥协了,但是她提出了直播期限,并对于直播的范围进行了要求。平台表面上答应了,实际操作中却没有按照合同执行。”

    “直播,让蒙蒙完全没有了私密空间,甚至和男朋友相处,也要先观察周围有没有摄像头。蒙蒙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所有的人都不敢和她走得太近,她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囚徒。最让蒙蒙崩溃的是,她在自己的家里发现被人改装过的灯,除了卧室和卫生间,几乎每盏灯都被改装过。”

    “蒙蒙彻底崩溃了,她只带了几件衣服,很少的生活用品——因为怕物品中也会有摄像头——逃出了城市,隐居在这个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的山村里。她以为这样就能平静地生活下去了,可是,我来了——”

    “平台从成千上万个应征者中选择了我,因为我最符合蒙蒙对于另一半的要求。他们果然很了解蒙蒙,我一出现,蒙蒙就对我很钟情。我起初只是为着丰厚的报酬,所以我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围绕着蒙蒙。相处下来,我发现蒙蒙是一个美好纯真的女孩,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而我,丑陋不堪,根本不配拥有她的爱。”

    “为了保护蒙蒙,我尽量不和她做亲密的动作。可是对于一对热恋的情侣来说,简单的拥抱是不足以表达爱意的。几次拒绝让蒙蒙对我产生了怀疑,我发誓,我对她的爱是真心的,可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在她坠崖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山顶看星星,她枕着我的胳膊,慢慢地把温柔的呼吸送到我的耳边。我是那么爱她,所以我不能让事情再发展下去。蒙蒙惊异地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我的眼睛,又摸了摸我的耳朵——”

    “蒙蒙很聪明,她很快就明白了我要表达的意思。她没有对我进行任何的责骂,只是默默地哭着,任眼泪淹没自己。然后就跑下了山。我本打算找平台商量,把我身上的摄像头和窃听器取出来,等蒙蒙情绪稳定之后再向她解释,没想到——”

    小杨双手捂着脸,肩头颤动着,邢勿行伸出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山村里没有路灯,周围一片漆黑,天空中一弯新月如钩,如一抹笑,冷冷的。屋子里的小杨终于从啜泣变成了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听得人心酸。

    结案报告里,邢勿行在结尾这样写道:“天眼的初衷,是为了惩恶扬善,如果被贪婪和欲望支配,又缺少了法制的监管,必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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