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一江
秀才听这赖师爷一说,已知所处之地,乃是青楼,便要拂袖而去,却在门口,又被两个黑汉子堵了个正着,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是在下有意相邀,他们不过是受我之托,去请先生的。”
赖三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道。
“噢?既是师爷有意相邀,何以动用此等下作手段!敢问师爷,您请客人,一贯如此这般吗?您衙门里头有的是班头捕快,兵勇丁卒,怎么不调些来,径直将学生拿了!”
秀才听了此言,生气更甚,脖梗子一横,霸气十足。
“先生说笑了!还请先生勿怪,他俩个本是粗人,言语冲撞之处,或是下手没个轻重的,还请包涵一二,勿与他们一般见识才是——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向先生赔礼道歉!”
赖三先是冲秀才陪上一堆微笑,然后立马换了一副头脸,阴沉沉地瞧向两个黑汉子。
“不必!告辞!”
秀才灵光一闪,此刻似乎脱离苦海,远胜于纠结过去——办正事要紧,还有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秀才撩袍迈步就要逃下楼,没成想,一只大手伸过来,将秀才后脖领子只一抓,秀才又似一只小鸡子,两脚离地,被那黑大汉提了起来。
大汉将秀才轻轻提起,越过门槛,又将秀才轻轻放在房内,转身关门出而,浑似将一件东西由房外移到房内那般,轻描淡写,一气呵成。
赖三仰头将一杯酒倒入口中,和颜悦色地对秀才说:“既来之,则安之!先生且宽心坐了,容在下把话说完,再去不迟!”
秀才松了松勒紧的衣领子,并没有坐下,也没理会赖师爷的话,却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看了起来,脸上既是不服,又是不屑。
赖三见秀才并不理会自己,依然微微一笑说道:
“在下就开门见山说吧。先生数月前,可曾在贵府上,收留过一位,落了水的红颜知己?”
秀才猛地一惊,转头便问:“她在哪?师爷怎知此事?你们将她,匿于何处?”
“先生,先生稍安勿躁,请放宽心,你这知己嘛……”
“她在哪?她怎样?”
秀才趋近前来,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吃菜的赖师爷,急迫地问道。
赖三自顾自吃得不亦乐乎,见秀才这般急切发问,便缓缓放下筷子,叭咂叭咂嘴显得意犹未尽,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先生有福之人!贵知己红颜,目前,平安无事,将来也必定会平安无事,甚至比起昔日在贵府上时,还要舒适安逸一些。”
秀才略舒一口长气,但转念一想,不由心下一紧。
“如此说来,光天化日,大街之上,强抢民女在先,指使鹰犬,明火执仗,欺压百姓,暗算好人在后,等等行径,均系师爷所为了?”
“先生高明!在下身在公门,敢不殚精竭虑!但有风吹草动,何敢充耳不闻!先生所言非虚,探听消息,拘取一干关系疏密之人,运筹帷幄,决胜一时,居中调停者,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秀才闻听,睚眦俱裂,一时怒发冲冠,暗想连日来,恁多无趣,皆出自此人之手,不由又怒火中烧,厉声问道:
“师爷身在公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枉居人上,平白无故,因何欺我,素不相识一介草民!”
秀才此问,惹动肝火大涨,涨红了脸,涨红了脖子,连累脖子上的青筋也条条绽出,作势就要扑向赖师爷,看这架势,似要拼命。
房门一开,两个黑汉子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抓住秀才两条臂膀,齐声喝道:“老实点,再若放肆,立时便撕了你!”
赖三冲两个黑汉子摆摆手,两黑汉稍稍松了三分手中之劲,秀才方可暂缓一时紧迫。
赖三缓缓起立,背了双手,在秀才面前来回踱了几步,转而厉声问道:“欺你?先生倒说说看,在下何时欺你来,怎样欺你来?”
秀才一时语塞,因双膀被擒,兀自挣扎着。
赖三见秀才不语,继续在秀才面前来回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说:
“先生枉读诗书,愧对风月!适才先生所言罪与法,先生可知,这罪字,这法字,怎样写来?”
秀才一时莫名其妙,更是无以做答。
赖三似乎很得意,说道:“先生熟读四书,深谙春秋,你可知这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又是何等罪来?你枉称圣人弟子,却又血口喷人,尔不觉得,三千以外,七十二余,汝之所做所为,有辱斯文吗!”
秀才只因双臂被大汉擒住,一时丝毫动弹不得。他倒也试图挣扎了三两下,固然是无济于事,只好愤愤然骂道:
“龌龊小人!似你这等没脸没皮,也敢枉称斯文!想我本是一芥草民,安分守己,却被尔等拘在此处。我来问你,拘某何因?某何罪之有?某既便有罪,何不光明正大,押往县衙审清问明,却于此烟花柳巷之处,私设公堂?”
“你……!罢了,我再来问你,你明知那落水女子已为人妇,为何私将藏匿,以图据为己有?贪名,贪利,贪财,贪色,四毒无一例外,尔俱有之!贪图美色,占人家眷,欺世盗名,拐带人口,你有几个脑袋,够吃那项上一刀!”
赖三紧紧盯着秀才双眼,咬牙切齿地问道。
秀才听此一问,刚才如蓬勃万丈的势气,此刻顿时蔫了!因拐带人口这一桩,委实难以辩驳,但秀才转念又一想,不对,此事前后左右,波诡蹊跷,其中定有缘由!
秀才虽被两个大汉擒住,丝毫动弹不得,但他静下心来略一思想后,此时反倒镇定了许多。
桌上的酒菜,兀自香飘阵阵。秀才游离的目光,不住地盘桓于那冷盘热碟之上,瞅着猪肘子鸡脯子之类美食,舔舔嘴唇,吞吞口水,装出馋极了的样子。其实,秀才倒也未必是装,秀才是真馋了!
秀才虽然半真半装,但在赖三看来,他那就是真的——这小子到底还是禁不住自己这三言两语的恫吓,他怂了!再者,他长这么大个子,确实也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食,见了这些鸡鸭鱼肉,他能不馋?
赖三想到此处,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两个大汉松手。两个黑汉子把秀才推到桌前,秀才装出十二分不服的样子,直挺挺地仰头而立。
赖三笑着说:“先生虽不舟车劳顿,毕竟也该吃点东西了,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秀才不动声色,眼皮也不抬分毫。
赖三又说:“在下深感先生铮铮铁骨,此一杯,算是在下敬你如何?”
秀才并不回头,轻啍一声说:“适才有言,不善此道,不会!”
赖三笑笑又问:“那这烧鸡炖肉,先生总不至于,也不会吧!”
“这个嘛……,”
秀才又吞了一口涎水,表面上依然硬气十足地说:“废话少说,犯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秀才说着一伸手,将半个烧鸡膀子撕了下来,放在嘴上恶狠狠咬了一大口,也不管那汤汤水水,流了一胸脯,直接开造,一时口大噎住,便径直端起汤盆来,张口就灌。
“哈哈哈,先生真豪爽人也!”
赖三一挑大拇哥,笑着说:“这一桌子佳肴美味,先生尽管享用,不够再要!”
秀才并不答话,此刻也顾不上答话。不装了,他双掌齐出,左右开弓,直接上手就抓,一时秋风扫叶,摧枯拉朽,将一桌子冷荤热炒,瞬间秒了个风卷残云,丁点儿不剩!
“先生可曾安逸否?如若意犹未尽,尽管吩咐,在下一定不会让先生,稍有遗憾。”
秀才打着饱嗝,兀自将自己那两只油汪汪的爪子,只顾在胸前胡揩乱抹,并不理会师爷说话。
“噢,看来先生确已安逸。既如此,那咱们就来,聊聊正题吧。”
“正题?何谓正题,是打板子,上夹棍,还是刺配充军坐大牢,师爷尽管招呼,学生接着就是,皱下眉眨下眼,不算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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