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说:“我叫棋子。”
可是师兄弟们说,你就是个十代弟子,叫什么都无所谓。
和气点的师兄弟们则敷衍他说,好好,你叫棋子,你叫棋子。
颇显不耐烦。
说过,便忘了,再唤他时,仍是不指名不道姓,伸出食指冲他一点:
“那谁,你过来。”
十代弟子,都叫“那谁”。
若想被人叫出名号,须得晋级到九代。
但九代的名字,和无名差不多,只有姓,没有名,按武功高低排行,加上姓氏,诸如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之类;最后那名,若姓高,可能就是高八十七。叫起来拗口,但人们宁愿如此叫,也不愿意叫他并不拗口的真名实性。
因为,这带着十足的取笑之意。
取笑别人,是一种乐趣,历来如此。况且,掌门刘天宇说:
“这是规矩!”
大风帮的规矩。
若想名字再好听些,就须继续晋级,级别越高,名字越好听。五代以上,就不限制取名了,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或婉约的,或豪放的,随你所愿。
十代弟子晋级九代,有两个条件,一是打败所有的十代弟子;二是加入门派五年以上;再往上晋级,前者相同,后者则不限制。所以,相对来说,从十代晋级到九代,是最难的,也是最煎熬的。
熬不住的,便跑了。
跑了,反倒有名了,成了欺师灭祖的败类,别的门派自然也不肯收了。
所以,加入大风帮是有风险的,然而江湖豪客们是最不怕风险的,都以是大风帮的弟子为荣,知难而进才是真英雄。
因此这个变态的规定,不仅没让大风帮日渐衰败,反而势力越来越大,用刘天宇的话说就是:
“祖师爷实在高明。”
棋子虽也是大风帮的弟子,但从未感到过光荣,反而因为一直是个十代弟子而耻辱。
他不甘无名无姓,于是起早贪黑地拼命练功。他总想着,尽管有五年之限,但若他一举打败高级弟子,师父必另眼看他,从而破个例,让他晋级。
可是,未能如愿。
一次晋级大会中,一个五代弟子打败了所有的同代弟子,正要上前,从师父手里接过四代弟子的腰带时,棋子跃上了擂台,拦住那名五代弟子,拱拱手:
“师兄,失礼了,敢与我这个十代弟子打吗?”
一片哗然,都说:“这人疯了。”
有维持秩序的执事用食指点着棋子喊道:
“那谁,快下去,你一个十代弟子,岂能与五代弟子过招?莫坏了规矩!”
棋子不下去,执意要打。
刘天宇正要发话,那个五代弟子被逼到面子上,不甘示弱,喊了声“接招了”,便展开拳脚,向棋子发起了攻击。一顿快拳猛腿,连绝招都用上,奈何就是不能把棋子打下擂台。
众人开始喝彩起哄。
“该我了!”
棋子定了定神,轻喝一声,便展开反攻。
那个五代弟子开始还能招架,几招过后,便显然落了下风;又几招过去,便显得力不从心,手忙脚乱;再拆几式,连连中招,虽未受伤,但方寸大乱;片刻后,已无还手之力,败相已露。
“下去吧!”
棋子轻呼一声,众人只见那个五代弟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下擂台。幸亏被台下几个弟子及时接住,才不致摔坏筋骨。棋子冲台下拱拱手:
“师兄,得罪了。”
又向师父刘天宇一揖到地:
“师父!”
等着师父的赏赞。
没想到,师父哼了一声,骂道:
“混账!犯上作乱,欺师灭祖,罚你十年内不得参与晋级。”
骂完便走了。
好好的晋级大会,闹得不欢而散,众人都埋怨棋子不守规矩,都不理他了。
忽然之间,江湖大乱。
大乱是因为,冒出一个西域小子,打着“武林打假”的旗号,到处挑战各门派。
少林一败涂地,武当折戟沉沙,华山全军覆没,别的门派屡战屡败。
西域小子,这天,来到了大风帮总舵。
从九代弟子,到一代弟子,谁都没能赢得了他,做为大风帮的帮主,刘天宇不得不出手了。
他出手,有个风险。
但凡一派掌门迎战后生晚辈,皆有风险,赢了胜之不武,输了身败名裂。许多高手,其实,就是因为不出手而被长久称为高手的;出了手,未必就是高手了。
所以此刻,刘天宇十分纠结。
他多么希望,本派中能出来一个高手,教训一下这个无耻小子。
然而没有。
说没有,也有。这个人,就是棋子,那个十代的无名弟子。
棋子轻轻一跃,优雅的身姿掠过人群,落在西域小子面前。
“大风帮十代弟子,请阁下指教!”
“十代弟子,连名姓也无,我不与你打!”
但棋子已出手。
西域小子只得被迫应战。
相比与那个五代的弟子比试,这次打得更轻松。没过百招,西域小子便被棋子一掌劈得五内俱焚,丧失了战斗力。
显然,以前的比试,棋子没尽全力。
“中原武林,真是奇葩,有名的不能打,能打的却没名,搞什么嘛,不玩了。”
西域小子挣扎起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虽然,本派的名声保住了,但众弟子皆有愧意,脸色最难看的是刘天宇。他定定是望了棋子半晌,摇摇头,叹息一声。
“可惜,是个十代弟子。”
棋子本以为打败西域小子,能破例晋级,然而刘天宇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弟子商量了一宿,最后得出结论:
“不能坏了规矩,不能让那谁晋极,不能让那谁有名字。”
也就是说,棋子仍是个十代弟子,仍是个无名小卒。
很快,这事在江湖上被传得风风雨雨,都说让各大门派闻风丧胆的西域小子,被大风帮一个无名小卒打得满地找牙,中原武林转危为安。可知,大风帮的实力不是徒有虚名。
于是,大风帮的名声更盛,俨然成了当今武林第一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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