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生被指挥部的领导注意上了,大喇叭里面对碾头村的吴喜生同志进行了表扬,号召全体修堤队员向他学习。
指挥部还没有单独表扬过某个人呢,喜生一下子成了工地上的红人儿。人们从碾头村的工作面上过的时候,总要打听一下,谁是吴喜生?就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喜生引起了其他队员的嫉妒,嫉妒又转化成动力,大伙儿都想跟喜生比一比,看看你比我们能强多少?
于是拉土的跟拉土的较量,挖土的跟挖土的竞赛。打夯的受不了了。
打夯这个活儿比较单调,四个人一组扯着粗麻绳把石条子拽起来砸下去,周而复始的容易烦。
打夯必须得喊号子,一为有趣,二为协调。
那伙儿打夯的打了七八天夯,早把学来的号子喊完了,临时编又没有那本事。没有号子打起夯来无精打采的不出活儿。
堤上的土越堆越多,打夯的就来气,冲着喜生说,你他娘的就会像头驴一样儿的拉土,你敢过来打夯吗。
喜生一句话不说,把架子车扔到一边儿,抓起那个人递过来的麻绳往手上挽了挽对那人说,看你爹我是怎么打夯的,说完看着那个人的脸唱起来了:
打起来呀。
夯啊。
我说你呀。
夯啊。
长得好呀.。
夯啊。
奔楼儿头呀。
夯啊。
洼沟脸呀。
夯啊。
秃眉毛呀。
夯啊。
三角儿眼呀。
夯啊。
塌鼻子呀。
夯啊。
蛤蟆嘴儿呀。
夯啊。
罗圈儿腿呀。
夯啊。
光头黑蛋。
夯啊。
地包天呀。
夯啊
……
大伙一边听喜生喊,一边瞅着那位,来回做比较,笑得前仰后合,都说太像了,找个会画的,照着喜生唱的画,画出来准是他。
喜生从此就在堤上打夯了,他号子喊得好,给大伙儿提精神,大伙儿的干劲儿足,而且越干劲儿越足,堤就往上长得快。
指挥部派来技术员,又是量高度,又是测坡度,又是试硬度。结果质量优异,速度第一。
指挥部这回不但在喇叭里表扬了,而且专门派人把一面红旗插到碾头的工作面上。插旗的那位领导说,我是代表县委县政府来插这面旗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到前线视察堤防去了,专门打电话来,要求把这面旗插到大堤的最高处,希望你们要继续保持这个成绩,到时喝你们的庆功酒。
来运回村里拉粮去了,临走指派喜生为代队长。来运前脚走,这边儿指挥部广播通知各村队长到指挥部开会。
会议是在指挥部的帐蓬里面召开的。本来帐蓬挺大,但一下子挤进去几百个人,里面的空间就变得很狭窄了。
指挥部的工作人员给大家散烟,会抽不会抽的都把烟点着,从外面看,帐篷里面像失了火,浓烟滚滚。
喜生拿着烟找人对火,有人把点着的烟递过来,问,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喜生的嘴占着,一时回不了话,七八个人已经把脑袋凑过来了,眼巴巴地瞅着喜生,想早点儿探听点儿消息。
喜生被烟呛了一口,弯下腰剧烈的咳嗽,咳嗽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泪光闪闪地仰起脸说,谁鸡巴知道。
会议内容令人不安,楚旺的第一道防线垮了。会议上讲话的是县兵役局局长。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到前线去了,县兵役局局长是指挥部的副总指挥,负责第三条防线的防务。
兵役局局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男人,说话干净利索。他说,我给大家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楚望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大水冲垮了,水已经漫到潭头的第二道大堤,现在,第一道防线的队员已经撤到第二线,和第二线的队员汇合起来,加强第二线的堤防,县委书记和县长现在都在二线亲临指挥。
帐篷里乱了起来,按照副总指挥的说法,大水离第三道防线只有十几里远了,如果第二道大堤垮了,一转眼的功夫就到眼前了。
副总指挥接着说,接气像部门的预告,未来两个礼拜,漳河流域还有特大降雨,这会给我们的防汛工作带来严峻的考验,我们希望第二道防线能把大水堵回去,但水火无情,我们要做好出现任何情况的心理准备。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几百个人人一块儿喊起来,大家都莫名其妙地兴奋,他奶奶的,我们筑了半个月的堤,大水不来这儿转一转,才叫冤呢。
副总指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转瞬即逝,人心齐,泰山移,他把手用力一挥,从今天起,所有修堤队员连轴转,堤不修好不睡觉。
喜生回来把会议内容给大家传达了,大家都有种大战前的紧张与兴奋。
这时候,风呼呼地刮起来了,往天上望去,天黑得像口锅,把大地罩得严严实实,好像有天兵天将用巨石在锅上不停地敲击,敲出的火花儿像龙爪儿一样时现时隐,接下来是轰隆隆的滚雷声。滚雷响了一夜,天上却没有下一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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