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肥子把素素揪回家打了一顿,锁到西屋不准出门儿。然后,到喜生家去告状了。
素素的娘则使出一个泼妇的本事跳着脚绕遍前后两道街,甚至爬到自家屋顶上哭骂撒泼。二肥子对喜生他爹说,把你们家那个飞毛腿看好,他要再找素素,看我把他的腿打断。
周围看热闹的人把这句话记住了,不几天功夫,飞毛腿就成了喜生的外号。
喜生他爹把喜生吊到房梁上打了一顿,把枣木棍都打折了。
喜生他爹对喜生下狠手是有原因的:他并不是喜生的亲爹。
喜生的亲爹早死了,那时喜生才两三岁,喜生娘改嫁的时候不愿意带这个累赘,就把他过继给了他大伯,也就是喜生的亲爹的哥哥。
喜生得过一阵宠,那是在他继父母没有自己孩子的时候。等继父母有了亲生的儿子海生以后,街坊邻居就多了些闲言碎语,这种事情往往会成为乡下人的谈资。
喜生那时已经听得懂人话了,他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有点儿多余。
喜生不愿意别人叫他飞毛腿,除了以上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死去的亲爹也有个外号叫飞毛腿。喜生自己零星听别人讲,他的亲爹有一身功夫,能飞檐走壁,尤其跑得快,别人都叫他飞毛腿。
可惜他的亲爹却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虽然并没有祸害过碾头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甚至还保护着碾头村,但他毕竟是打家劫舍的,大家对这种人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
喜生的亲爹死得不体面,因为争风吃醋,被他的情敌骗到漫天地里杀了。
所以,喜生不愿意别人当他面儿说起飞毛腿,一提他就恼了。
来运带的这八十多个年轻人,是碾头村派到县上修防洪堤的队员。
今年入夏以来,雨水特别多。暴雨一下就是十几天。内黄县境内的几条小河被雨水灌得满满当当,时有决堤事件发生。如果只是那几条小河,是用不着兴师动众的,但是漳河也发大水了,可不得了。
漳河起源于太行山,那时林县还没有修红旗渠,漳河水发作起来越过太行山上的分水领,就把林县淹了。接着大水就顺着地势从林县往内黄县扑过来。
内黄县的地势是西高东低,但从县城往东七八里范围内又是西低东高。所以内黄县城其实是在一个深沟里。
修堤队员已经派出两批,第一批队员在县城西北二十多里的楚旺;第二批队员布置在县城西北十几里的潭头。来运他们是第三批队员,被安排在县城西北角。同时组织三条防线,足以说明今年的水情有多么严重。
来运一行人走到南长固的时候,在村口儿碰见南长固的修堤队员正要出发。两村离三里地,地挨着地,年轻人们都熟,互相打着招呼,队伍就合到一起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村里留守的老弱及妇女们已经开始上工了,他们嬉闹着同已经走远的修堤队员们打着招呼,在清晨的田野上留下一串串笑声。
从南长固往北走三里是卞庄。从卞庄上公路直往西走五里路就到县城了。也就是说,如果大水淹到这里,从碾头至卞庄以西包括内黄县城的十几里二十里范围内将变成一个深水沟,水深得足以把县城里最高的楼房淹没。
想一想,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年轻人只会想那些高兴的事情,这是一九五六年的夏天,伟大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每一个中国人都豪情万丈。
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沿途各村派出的修堤队员不断地汇入大部队,有些村的队员们在队伍前面还打着各色彩旗,风把旗子吹的呼啦啦地响,旗子后面的人就很威风。来运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喜生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他心里还在想着素素。自从那天在打麦场上见面后,素素就被二肥子锁到西屋里不准出门了。
她娘还放出话来,打死都不让她跟喜生好。二肥子不久前跟着第二批队员到潭头修堤去了。临走前,还到县里的合作社去了一趟,通知吴小春,让吴小春家里准备好彩礼,等大水一退,就准备跟素素成亲。
二肥子走后,素素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还被她娘锁着呢。否则,早上他们出发的时候,素素无论如何会过来看一眼的。
那天在打麦场的麦秸垛里,喜生把素素搂着亲了,素素身上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喜生的怀里,任他摸任他亲。
喜生心想,假如素素跟那个瘸腿吴小春成了亲,素素就成了吴小春的媳妇儿,吴小春就可以天天搂着素素亲。
喜生想到这些,心里就发狠,到时候非杀了吴小春不可,杀了吴小春大不了赔他一命。
但转念想一想,杀了吴小春,自己给吴小春赔了命,还是有人要娶素素的,素素还是要被别人搂别人亲的。那么,只好把素素也杀了,然后自杀,可是杀那个如花似玉的素素自己下得了手吗?
喜生被这些念头折磨得要发疯了。他也不知道,到了那一步,他会怎样做。
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必须尽快了结,一切都等这场大水过去再说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