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零一六年六月十五号中午十二点左右,回家待了半月之久的我收拾衣物准备启程。知道我要走,母亲有些不舍又不能挽留,她难掩离别的悲伤,几次躬身抱臂从外面走进房间看我收拾,连忙说要我出去到堂屋里坐会,我连连应声,却迟迟不见身影。
母亲又叫了:“你不慌啰,出来坐会。”
我终于出来了,只见得父亲坐在后门口靠门的地方,母亲红着眼坐在堂屋中央,依旧抱着臂。
我一落坐,母亲的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又要走了,遥途路远,去来都不方便。”又是一脸愁容。
我有些反感地回道:“有多远啊,路上不也才五六个小时吗?大姐在外二十几年您从未说过遥途路远,怎么我就不行了呢?”
“你不一样,就你愿意听我说话,你走了就没人听我说了,一跟她们说就不耐烦,就吼我。”母亲幽怨地望着我。
我的心陡地一动,有些湿湿的东西在潮起。
我努力镇定道:“不愿听您说,是因为听多了,总在重复,您以为就您过得不如意?别人也过得不好,只是不像您整天挂在嘴边,您以为哪个过得好?大姐过得好吗?只是她不肯说。以后少埋怨人,想开点。”
“我哪么想得开哟,遇到你的父亲那么个人,讨死嫌,他又不死,死了我还快活两年。”这句话是她常说的,她抹了抹泪,甩了一下鼻涕。
“您有什么资格要父亲死啊,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人的生命!您要是觉得在一起不好过,可以各过各的。开口就是要父亲死,他不是也苦了一辈子?”我有些愠怒了。
母亲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说:“好哦,我就是担心你在外面受了欺负没人帮你。”
我突然有些怒了道:“我在您跟前不是被人欺负了那么多年,您帮上忙了吗?”
母亲愕然地望向我,顿时哑口无言。
父亲永远沉默,抽着他的闷烟看着门外,偶尔看看我和母亲,嘴唇嗫嚅了几次,终没开口。我深深懂得,那个不愿开口说话的人才是最苦的,心思堆积如山,却又苦苦憋着,那份心累唯有自知。我疼父亲胜过母亲,母亲会向我倒苦水,父亲极少会。
我起身上父亲的三轮车走,白色的小狗狂追着过来,母亲站在小屋旁目送我,我挥过手后便低头避脸不看她,我怕那泪水不争气地溢出来,毁了我强颜欢笑的脸。呈现不舍,不一定要哭。
02
还记得我头一次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渔塘周围一片空旷,风凄厉地哀嚎着,瓦片被它掀得几欲翻身,枯朽的门窗被拽得无助的呻吟,杂草被扇得摇头捧脸,它从门缝、窗缝、瓦缝里挤进小屋内,冲撞着我们的身体,大家都浑身透着寒意,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小屋的房间里日光灯眨着惨白的眼睛,瘦弱的母亲躬身抱臂不安地踱来踱去,父亲依旧靠在他的床头抽着闷烟,我收拾好衣物端坐床上,大家各怀心思。
母亲终于忍不住踱到那边房里叫了父亲道:“丫头要走了,你也不过去交待两句,这走得遥途路远,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父亲佝偻着身躯进得房里坐在嘎吱乱响的椅子上,眼睛凝视着我,偌大的喉结滚了滚,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出门要小心,有事要跟我们说。”说完挪开了眼睛,陷入了沉默。
母亲嫌弃父亲说话太少,坐在床边一时间控制不住抽噎起来,后来索性起身到了堂屋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狂风夹杂着哀鸣,甚是凄切,幸好渔场少人,要不然会让人乱想一通。父亲呵斥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么鬼哭狼嚎,人家听到都不晓得发生了么事。”
许是发泄过一番了,许是被父亲喝住了,总之母亲放慢了悲恸的节奏,边擦泪边走进了房间。
说实话,当时有点厌烦母亲,她的喜怒哀乐总掩藏不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极力渲染,其实不语,不代表没话说。
03
还记得那年真月十二,原本准备第二天走的我们,忽然心血来潮要马上走,因为大姐他们已经启程,我们也觉得该走了,所以匆匆的收拾行李,匆匆的上了刚把大姐送上车打转的父亲的三轮车,来不及好好的跟去了渔场的母亲告别,我们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她沒有思想准备,她跟在三轮车后面跑,疾呼着还带点什么东西,我们听不太清,只有挥手,再挥手……
走后的第二天,母亲打电话诉说了她当时的感受——“每天屋的都一满屋人,吵的吵,闹的闹,陡然就走光了,好不习惯,明晓得你们走了,还楼上楼下的找,象丢了么东西的心里发慌,只想哭。实在找不到么子就想起去找放在柜里的钱,哪么找都没找到,就去找人算了一卦,说钱还在屋里,又跑回来找,原来裹在衣服里面了。”母亲带着哭腔笑了。
听罢,内心实难平静,不禁潸然泪下。
04
离别时,那个送别的人最难熬,因为经历,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愧疚;因为愧疚,所以不能饶恕自己曾经对母亲的不恭。
别离难免,伤感无限。唯愿与父母越来越少的相聚里,少添伤害,不留遗憾。
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5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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