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吾殇之伤
早上我回学校,听同学说,南洛程走了。
不知道去哪里了,大早上天没亮才回来,背着包走了。
明明说要消失的是我,明明要告别的是我,你却跑的比我快。
我突然想起李宗盛的一首歌,是这么唱的——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 就快要老了
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地索求 羞耻于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 每一个山丘
越过山丘 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 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 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 再也唤不回温柔
为何记不得 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我没有刻意隐藏 也无意让你感伤”
六月10号,我收到了他的信。
从西藏寄来。
和他的信一起来的,还有一幅彩色卷轴画。
是唐卡。
那画上有一大朵莲花,莲花旁还有两小朵衬托的小莲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呈刚刚打开的模样。莲花的下面是片片绿叶,上面是朵朵淡蓝色的云朵,云朵的晕染方式极为特别,蓝色从云朵的中央向外晕染,青金石由内而外一点点晕染开来。
莲上有两只交叠飞舞的蝴蝶,金色的翅膀间交相辉映着淡青色。那栩栩如生的模样,把它们的自由自在绘制的淋漓尽致。
我不懂唐卡,也不明白这画中呈现的含义,为此我特意去查阅相关的资料。我了解到唐卡(Thangka)也叫唐嘎,唐喀,是藏文音译。是一种刺绣或绘画在布、绸或纸上的彩色卷轴画。内容繁多,既有多姿多态的佛像,也有反映藏族历史和民族风情的画面。西藏唐卡构图严谨,均衡,丰满,多变,画法主要以工笔重彩与白描为主。
我要没猜错的话,他寄来的这幅画应该是彩唐。
据说每一幅唐卡都有它自己所要表达的含义,有祈福的,有渴望和平的,有对自己寄愿的。我也看不明白这画究竟想表达什么,但是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它传递给我的讯息。
那整幅画里仿佛就想告诉我两个字:和解。
在一切风起云涌后的平静下的和解。
他想说什么?与谁和解?是和我和解,还是和这个世界和解?是他要和解?还是让我和解?
如果他指的是我,又要我与什么和解?与生活和解还是与过去和解?与现在的自己和解还是与曾经的自己和解?
我想不明白。我把画卷好好的收拾起来,并把它放进了我的行李箱中。这行李箱陪伴了我四年,从高考后一直到现在,它是唯一一个我去哪里,就会跟到哪里,永远跟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的存在。
我撕开信封,那里面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他,包着淡蓝色的头巾,脸已经被晒的黝黑,他穿着白色防晒服,白色T恤上的黑色字体在胸前掩映,一半被防晒服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半,灰色运动裤把整个腿包裹的严实,一双登山鞋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他的脚下是一片广袤的草原,绿色与黄色交相辉映,那草的颜色我很难准确的描述。有一小片白色的羊群在低头吃草,他的身后是一整片碧蓝的水和连绵不绝的山脉,很远处的山上还有皑皑白雪。
他在照片最中间的位置,却站在很远的地方,在整张照片上不过只有五分之一的位置,而那宏伟的景仿佛要把他一整个吞噬,或者说,完全掩埋。
他站在水和草地相交的界限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直直的站立。尽管如此,我却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清澈的存在,他瘦了,但是眼神却不再那么忧伤了,那些原本眼底挥之不去的压抑,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西藏的广袤,应该是承接住了他的崩溃与难过。或许也承接住了他对失去的绝望,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不能治愈他的,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与那碧蓝波光的河流,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山脉,治愈了他。
他仿佛在和我说,他需要时间。
我也是。
他用一场旅行,来让自己平和,或者说,接受。
我不知道他旅行的起点是哪里,T城算不算?他旅行的终点又会是哪里?T城是不是?
我只知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告别,准确来说,在那个游乐场的那个夜,他已经拒绝了我。
可为何,如今收到他寄来的东西,心中依旧会感受到温暖?
还是他觉得,那天的拒绝不够正式,我们还需要一场正真的道别,一场更加决绝的再见?
时间会让人改变,我在和他相别的这十几年里,已经面目全非,我原以为我的心,还停留在很多年前三里元的那个夏天,可我不知道的是,它早已在时间的摧残下,渐渐变得不复存在,只剩残骸,我用尽全力保留着的,或许只有与他有关的那一小部分,但是这一小部分,也被那天晃着双腿坐在解放桥栏杆高处的我粉碎了。
我以为我可以。
我以为沈墨殇不再有心了。
时间也让他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曾经那个带着早餐会被我一脸看穿的南洛程,也不再是那个会不顾对错始终站在我身后的南洛程,更不是那个不顾面子会喊着我大哥的南洛程。
他在时间的长河里渐渐成了我读不懂的模样。
我把他的照片用相框保护好,和严砚黎送我的MP3收在了一起,把这些,一起装进了我的行李箱。
今后的日子,我大抵是只能带着它们到处漂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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