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始殇之伤
沈国利带着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那是一个地段不错的公寓楼，离住宅区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可以看到一所高中——P城一中，据说这是这里很有名的中学，从这里出去的学生不乏有去了北大清华的，每年P城的状元几乎都是从这里诞生的。这也是沈晓棠工作的地方，她是那里的物理老师。
所以，这还是一栋学区房。
楼下绿化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有假山有人工湖，有娱乐设施还有花花草草。出了公寓门左转就是超市和菜市场，公交不远处就是商场和购物街。看着这个架势，房价应该不会太便宜。
沈国利按了按门铃，习惯性的用手扶了扶他那金丝边镶嵌的眼镜框，用他那满是漏气的虎牙说：“应该是有人的呀！”
来开门的是一个大我十岁的小姐姐，微胖，她也戴着眼镜，短发，看不出干练却显得臃肿，她个子很高，脸上很干净，皮肤吹弹可破一般，长的很是水灵。就是上颚有道疤痕，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只苍蝇趴在她的嘴上一般。尾随在她后面的是一个看着和我一般大的小女孩，她倒是长的超级可爱，皮肤嫩嫩的，眼睛也很水灵。穿着小碎花裙子，脖子上戴着一个金元宝，手腕上还有一个金手镯。
沈国利拉着我给我介绍，“这个是沈云，是你爸爸的另一个女儿，一直都和你奶奶住。快叫姐姐。”她指着那个剪发头的大姑娘。回过头来又瞅着地上乱窜的小姑娘说：“这是你小姑的女儿，叫沈郭曼。”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我说不要，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她不是我的姐姐，她是捡来的。
沈云的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她拉着沈郭曼进了自己的房间。沈国利则一边让我闭嘴一边把我拉到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那里。老太太的旁边坐着一个胖女人。
沈国利对老太太说：“妈，这是大哥家那个姑娘，叫墨殇。”
“墨殇，快叫奶奶。”
老太太的头发白了一半，但身体看上去很好，精神的很。脸上的皱纹倒是不少，拧巴在一起像一张被人蹂躏坏了的破抹布。她的嘴是歪的，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中了风。老太太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她的脚，特别小特别小，就像小朋友的脚，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传统的中国式裹脚，小黑布鞋，倒是很称她那已经开始缩水的身体。
面对这个陌生的小老太太，年幼的沈墨殇是迷茫的。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懂什么是人情世故，也不懂什么叫讨好，更不懂什么叫寄人篱下。所以执拗的她不愿意叫这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她一面的人为奶奶，她只知道抠着手指头。
我曾经看着别的小朋友的爷爷奶奶来幼儿园接他们回家的时候总会给他们买很多好吃的，于是我也会问徐海琴：“我的爷爷奶奶为什么不来接我。”一开始徐海琴总会敷衍我说，他们离的太远了，没办法来接我。后来我总是问，问的次数太多了，徐海琴有次直接发脾气，她冲着我吼：“你就当你奶奶陪你爷爷一起去天堂了。”
那个时候我不懂事，以为徐海琴是嫌我烦所以才这样，但是后来长大了我渐渐就明白了徐海琴这句话里的含义。
据说他们的婚姻是不被祝福的，徐海琴的家实在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穷的要死。可是她认识沈国强的时候，沈国强的生意已经做得小有成就。所以，我从生下来就从来没有见过我奶奶，她威胁沈国强说，她没有我这个孙女，让徐海琴赶紧离婚带着我滚蛋。我从没收到过来自奶奶的礼物，爷爷死的早，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可奶奶活着，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张彩每个月还要从沈国强那里拿钱，所以也不会把沈国强逼得太紧。
“不叫就算了，我还不惜得听。和她妈一个穷酸德行。”小老太太瘪瘪嘴。
“妈，今晚就让她跟你睡吧！”
老太太不做声。家里好安静。三室两厅的房子，我那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姐姐一个人一间屋子，就连小不点妹妹也是一人用一间。
而我，必须和老太太挤在一起。
沈晓棠让我先在客厅玩一会，然后她拉着沈国利和张彩进了沈郭曼的房间。他们把门锁着，我进不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沈晓棠走出来对我说，“洗把脸去和奶奶睡吧。”
沈国利临走前嘱咐我：“这是厕所，你睡觉之前就上好厕所，晚上不要起夜，你奶奶睡的轻。还有，冲水的时候别按这个按钮，用盆子接水冲，别浪费水，很贵的。”
“那我要是晚上想上厕所呢？”
“那就憋着，早上再去。”
结束了简短的对话，沈国利就把我塞进了老太太的房间。很久很久以后吧，我才知道，那房子是沈晓棠的，老太太没少把沈国强每个月寄给她的生活费往里塞。所以啊，老太太是和沈晓棠一起住的。
9:00
看看下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匆匆起床刷牙洗脸折腾一番，就去赶着上第二节课。一进教室，就看到南洛程坐在后面，他总是会来得很早，但也总是插着耳机低头看着书，也不知道是在看专业课的书还是小说。
窗户里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有说不出的温暖。
我找了一个离他距离最佳的位置，好像很多节课，我都是这样，默默关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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