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为迎春雪
刘七出走的那天早上,天阴沉沉的,冷的出奇,雪一直下不来。
刘七在村口搭乘最早的一趟汽车,去往一个不知名的目的地。
车上大部分是妇女、老人,个个都风风火火的样子。赶往城里的早集,在他们匆忙的身影上,似乎就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寻找的是什么。刘七混迹在其中,和他们不同。他并不知道这趟车将带他去往哪里。
每一个摇摇晃晃上车的人都会好奇的多看他一眼,大家都住在一个地方,见面却是第一次。车子越走越远,半路上来一个身穿黄色长袄的年轻女孩,提着黑色的行李箱,她身上的颜色亮丽。瞬间夺走了那些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让刘七觉得舒坦了很多。刘七的目光也直勾勾的停在那女孩身上,她身上明亮的色彩,也点亮了刘七的秘密。现在他脑子里又装满了绿池的那一汪清水,和那个清晰的身影。
老旧的班车雀跃向前,一路欢叫着,曾经是他整个世界的刘庄,如尘埃被淹没在身后。
这一年,是莫白那一代记忆里雪下的最多的一年。
恶劣的天气导致此时归心似箭的,外出打工人群滞留,车站变成似难民的集中营。空气里泡面的气味挥之不去,白天多是人头涌动的混乱,深夜就变成横尸遍野的乱葬岗,熟睡中的人大多用衣服挡着脸,裹着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寻求短暂的一席之地。
也有许多急不可耐的人,千里骑单骑,和老天爷赌气般的赶回家过年,能赶回去的,就算赌赢了。莫白的父母就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可幸的是他们没有被滞留在广州站的“运气”。他们今年因为大女儿退学的事伤透了脑筋,加上工厂倒闭,让他们提前回了家。
父母都是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因为他们的务实、肯干,莫白多年来的得以生活无忧。莫白早早的就已经预感到父母工厂倒闭,失业回家,家里即将面临的窘迫。
退学之后的莫白,披头散发的窝在在家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融雪天里,潮湿阴冷的气味,连同重复过多餐的萝卜白菜,有种令人窒息的味道。莫白义无反顾的决定退学,除了了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以外。全新的生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诱惑。
太阳露面之后,父母将会为生活另谋生路。
莫白会从温室里走出去,推开社会的大门,沐浴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了高墙楼宇的庇护,从此放纵和自由。此时莫白一心怀着双脚被解开镣铐的心情,迫不及待的奔向另一种身份开始的生活,哪怕从此像是无依无靠。
莫白在也发觉,在自己潜意识依然芥蒂,在十岁那年夏天之后,被禁止的路。
她与外婆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这胜过妈妈,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样的感觉在成人之后越来越清晰,她不了解外婆,在妈妈的庇护下长大,她并不喜欢自己这样是因为这很奇怪。
她在十岁之前在刘庄外婆家度过的每一个暑假都是清凉惬意的。外婆是个闲不住的农家人,每年暑假总是会种上各种吃不完的瓜果,诱惑着她的还有那个庄子总是走不清楚的蜿蜒小道,各种城市里见不到的新奇小虫子,充满了探险的味道。
很久以后莫白才知道,那年在山林深处见到的人就是刘七。莫白丰富的想象力在小的时候就初见端倪,莫白把躲在林子后面的小七,想象成山村野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开学后,莫白把她在刘庄见到野人的事情向同学炫耀了一番。后来莫白见到野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在学校被同学当成笑话,而莫白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百口莫辩的大委屈。为洗刷冤屈,弄清原由。
她很早就和父母商定了去外婆家过所有暑假,寒假的事情。再见到外婆,她嘟嚷着小嘴说起自己的遭遇,引起外婆一顿好笑。外婆解释道:“想必是六子家的野崽,他和你一般大的年纪,常常去那个池塘打水,你早上天蒙亮的时候去,怕是看花了眼,把那个野孩子当成什么野兽,也不奇怪。不过他们家倒是养着许多山禽野兽,到时候吃了你,你可是去不得的。”配合着恐吓的肢体动作,外婆表情做怪。
莫白明知道是自己的假想,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条腿,大人越是说的古怪的事情,越是勾起好奇心,最终一个人在一个午后踏上了探寻之路。手持木棍为武器,黄瓜干粮傍身,自认为充足的准备之下,却没走多久就在迷宫般的山林间迷失了方向。
那是莫白十年来,大人眼中第一次夜不归宿。天渐渐黑了下来,外婆心急如焚的领着村里十几号男女老少找了她大半夜之后,莫白被他们在一个视角误区的拐角处拐了出来。有了这此大动干戈的寻人事件之后,彻底激怒了本就不情愿孩子到刘庄野玩的母亲。被父母直接接回家之后就离奇的大病一场,一直高烧不退,说些胡话。这些更是坚定了父母不让她独自在刘庄过暑假的决心,莫白在十岁的时候开始被警告不允许在走那些路。因此,她最终还是没能那么快见到那个奇怪的男孩。
刘婆因此和女儿吵架、说气话,怎么都不管用。后来父母都只在节日的时候在刘庄稍作停留,因此,每年的新鲜瓜果,外婆便打包小包的往城里给莫白送 。
《莫忘·初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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