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没缝合的棉鞋

作者: 晴川鹦鹉 | 来源:发表于2017-02-04 06:38 被阅读0次

    冬天来临,满大街的女人们都在疯狂的做着棉鞋,为孩子,为丈夫,为父母,为朋友···可我再不会动心了。在我床头柜的一个纸盒里,躺着一双深蓝色面的棉鞋,一只完好,另一只还有三分之一没被完成,针和线孤零零的垂在鞋边。

    四年前的冬天,看着别的女人那么温顺地做着棉鞋,我跃跃欲试。真的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尽管缝制出来的鞋子没她们的秀气紧致,但也有模有样。我很开心,终于可以亲手为爷爷做点什么了。

    爷爷已经一百零二岁,牙齿全部脱落,剩下嘴唇包着牙床,好像总在嚼着什么吃的东西。他也不跟儿孙们住到城里去,一个人固执而孤单地坚守着那个老家。叶落尚要归根,风烛残年的爷爷不会喜欢城市的繁华和喧嚣,几间平房,一块废坪,一口枯井和几分菜土,这才是他永恒的家。草坪前的那一片菜土,爷爷生前可从没让它荒芜过,现在怕是满地杂草了吧。记得有一年的春节,我回去看望爷爷,他拉着我来到那块土地里,地上躺着一个二十多斤重的大冬瓜。爷爷说,为你留的,怕摘了不新鲜,养在土里好些。我别过脸,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这分平淡而厚实的牵挂,是爷爷独有的啊。

    我母亲已故,父亲长年累月在外奔波,极少回家。二伯早已去世。大伯素来与爷爷不和。三个姑姑也已衰老,都有儿有孙。按道理,爷爷五世同堂,一大家子的人,可享福了,可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在身边竟无一人。生儿育女为的是啥?有时,我特别茫然。每年节假日,我回去看他,他特别快乐。我知道,这分快乐是孤独烘烤已久了的。听他絮絮叨叨诉说一些陈年旧事,我特别心疼。

    如今,我四年没回老家。那儿再没有一个念叨我小名,为我在土里留着冬瓜,把好吃的小吃为我攒下的老人了,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害怕我回去,我会更思念那有些漏风的嘴唇里流露出的奶名,会更想着那张躺在了门板上还依然慈祥着的脸,会更记恨父辈们生活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随着爷爷的火葬也火葬了。殡仪馆里哭得最伤心的,就是我这个舍不得爷爷,舍不得故土又弃了爷爷弃了故土的孙女。

    我最懊悔的,为什么每年偏要过年后才回去?偏要把爷爷的鞋留至最后来缝呢?我终生遗憾——那么疼着爱着我的爷爷,没有穿过我的一针一线!父亲打电话告诉我爷爷去世的消息时,我手上就拿着那只鞋子。

    爷爷在另一个世界里应该比先前快乐,不会那么孤独了吧。

    鞋被永远定格在当时了,三分之一的鞋面没被缝合,针和线孤零零地垂在一侧···

    如果有来生,爷爷,我还做您孙女!而且,我一定把您的鞋做在最前头,亲手为您穿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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