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要问天地间谁是孤独的人，我想非我莫属。
我是一块石头，虽不会动，可我是有生命，我看着世间的变化。四百年来，或者五百年来，我也记不清了。我吸收天地之精华，孕育成了一个猴子。
我在石头住了上百年。孤独如细沙填满我身体。
然而，在某天我放了个屁，竟然炸开了石头。屁是我出生的催化剂。我来到人间，一切都陌生。天地之茫茫，我不知道方向。
我渴望自由，却不知自由在何方。
日头爬上天上，烧得我火辣火辣。我饥渴难耐，身体疲惫，没个好趣。我跳到一片树林下，找个地方休憩。在休憩之余，我瞧见一位牧童，他扎着辫子，脸颊红如桃子。他骑在牛背上，哼着歌谣，好生欢快。我跟着他的歌声跳起来，他唱得更大声。待一首歌唱完，他抛给我一颗桃子。
“好吃。”我双手作揖。
“妖怪啊。”他弃牛而去。
我想要解释，他不见了踪影。我自讨无趣，就在树林下睡下了。
2
要问世间什么最好喝，我想，没什么比得上酒。
英雄不问出处，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是黄药师。
酒入喉，味道辛辣。却能给我带来乐趣。酒是好物，酒可以剔除我前生半世的记忆。
这天，日头溜到天上撒野。我独自走在一片树林下。竹海呼呼作响，像一面面旗帜。我提着酒，呡了一口。看见记忆在消散。我已经没那么痛苦了。
“咦，怎么有个猴子？”
猴子惊醒过来，它伸着懒腰，一脸地茫然以及傻逼。
“吵什么吵？”它开口说话了。
听到猴子会说话，我吓到酒掉在地上。酒咕噜咕噜流出来，流走了我的胆量。我告诉自己要镇定，毕竟我武功也挺高强。
它向我走过来，我顺手掏出一条香蕉给它。它接过去，连皮一起吞下。“还有吗？”它伸出手。我又拿出一条香蕉给它。它坐在我旁边，对着我笑。
我见它没恶意，就和它坐在一起。
吃了香蕉，猴子总算有了些精神。
他说，还好你没有把我当作妖怪。还给香蕉我吃。你是个好人。
我分给他一口酒，他回赠我一个作揖。
看着呆呆的猴子，我心想：“刚才我一直想逃走，难道会告诉你。”
突发奇想，我问：“想不想以后有香蕉吃？”果不其然他点头说想。
“那我们可以去街头卖艺，挣个温饱钱。”
“好啊好啊，听你的。”
黄昏落下来，把黄色散满大地。我带着他到街上，找了地方住下。
3
有了会说话的猴子，我想不用担忧没有酒钱了。
第二天。我把它带到街上。路人开始围观我们。“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初来此地，还望多多关照。”众人给我们稀稀疏疏的掌声。
“过来，来个翻跟斗。”
猴子听到我的指令，一言不合就翻跟斗。这下，掌声多了些。
“父老乡亲们，此猴有灵性，是我从灵山带回来的，它什么人都不跟，只和我有缘4。”
“怎样灵性法？”众人起哄。
“它会说话。”
“它会说话？”众人指着猴子，一脸地怀疑。
“对，口说无凭，我让它说话给大伙听听。”
众人的情绪开始高涨，脖子伸得像长颈鹿似的期待猴子说话。
“猴儿，给父老乡亲问好。”我指挥它。
“各位乡亲……”
“妖怪啊，”众人像退潮般一拥而散。
“它不是妖怪，各位莫怕，有我在呢？”我提高了声音叫道。
我的酒钱这才走回来，剩下胆小的在远远围观。
“这帮废物胆子被猪拱了。”我在心里想。
4
又有人说我是妖怪。
走散的人走回来了。还好有主人。
收到主人的指令，我给他们表演胸口碎大石，道几句吉祥话，乱打一套拳法。惹得大家开心，他们的掌声覆盖了周围的一切。原来，得到掌声是这么美好的事。我们不光得到掌声，还得到钱。
有了钱，主人的眼光变得明亮。就像一道佛光，攫取着一大袋钱。主人的酒喝得频繁。有时候喝醉了，还会拿我出气，有时候会和我讲他感情的事。听得多了，就厌烦了。你谁不说，却和一个猴子讲感情，我去，他真的被酒弄成傻逼了。他酒醒后，又带我去表演。年复一日，从不间断。
我们赚了许多钱。他的酒越喝越醇，我还是只有两根香蕉充饥。每当我想反抗，我又怕他手里的鞭。我看着身上的瘀痕，有苦说不出。
有次，我由于体力不支，翻跟斗摔在地上。主人觉得失面子，当众怒斥我，还动手打了我。众人更高兴了，纷纷把钱丢给我们。
主人找到了门道。每逢表演，他都会打我来赚取掌声和金钱。
挨了打，皮肤布满被鞭打的痕迹，好像青苔一样。躺在床上，怎样也睡不着。待主人睡后，我偷他的酒喝了两口，这才睡着。
然而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身披黄金甲，手持一根棒，好不威风的样子。带领一群猴儿，占地为王，遇鬼杀鬼，遇神杀神。我还上天大闹天宫。就在我给玉皇大帝一棒时，我醒了过来。我回想这个梦，我想，我不属于这里。
5
“擦，我的酒怎么少了两口？”我伸着懒腰。
“猴儿，是不是你偷喝我的酒了？”我大声说。
可是它没有应我。我把房间看了遍，没有看到它的身影。
“这么早，跑哪去了？”我在心里嘀咕。
我不以为意，自个吃了早饭。可是待中午来临，它还是没有回来。我慌了。
“它不回来，岂不是断了我酒钱。”我想到以后没钱喝酒的生活。
6
我半夜逃走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我在竹林下躺着。肚子咕咕作响。自从逃出来后，我没吃过东西。“不行，要去找吃的。”我没了力气。
“猴子？”我看见一个猴子。我跳过去。它也看见了我。
“你在干嘛？”我问它。
“我去探路，听说前面有个水帘洞。”
“水帘洞？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走吧。”
我和它走了过去，看见前面果然有水帘洞。水哗哗流下来。我们欢呼跳起来。
“猴儿们，出来吧，我们找到住的地方了。”它话刚落音，上百只猴子从草丛中钻出来。
我看着他们，像找到了组织。他们有年轻的，有老迈的。从他们的眼神，我看到他们对家的渴望。
它们高兴地跳舞。有个猴子说：“可是我们怎样走得进去？”我说：“我带你们进去可以，不过我要当你们的头儿。”他们点头同意，齐呼我为“大王”。
“你们跟着我，我保管让你们安心，决不被任何人欺负。”
7
那只猴子最后还是没有回来。我也找不到它。
没了它，我赚不了钱，也就是喝不了酒。之前赚的钱，就要花光了。
迫于无奈，我去当杀手。
成了杀手，我的酒钱又跑回来了。只要给我钱，不管是谁，我都杀。如果碰到那个猴子，不用钱，我也杀它。毕竟它曾断我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个仇不得不报。
这天，我收到一个命令。我又出发了。
旅途寂寞，只有酒能慰藉我，帮我排除孤独。
8
我相信曾经那个梦会实现的。
为了练武，我长途跋涉找到了一位师父。当然，也是梦告诉我的。由于我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很快，我掌握了十八般武艺，而且还会七十二变。
会了武功，却没有兵器，怎样都不完美。我想起那个梦。
我打听到东海龙王那有兵器。我决定去“借兵器”。
到了东海龙宫，虾兵蟹将将我挡在门外。不肖说，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龙王，听说你这有兵器，可否借来用用？”
东海龙王给了我很多兵器，我试了，没有一件看得上眼。
“龙王，还有吗？”
“没了没了。”
“果真没有？”
龙王迟疑了一下，他说：“我这有根定海神针，你拿得了就拿走吧。”
9
我来到东海，我要过对面。因为对面有我要杀的人。
几天来的奔波，我累了。我就地休息，等候船家过来。
海风袭来，带着些咸味。我喝着酒，晃倒了回忆。
借着酒意，我竟然睡着了。
10
定海神针在我手上了。
哈哈，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我想，它本就属于我的，谁也拿不走，唯独我。
天地间数我最大，谁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是齐天大圣，谁不服，来打一架。
我飞出东海，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海边。
我落地去看。
“是你。”我怒不可遏。
“吵什么吵？”他大声怒斥。他看了我一眼。
“是你？”他似乎也很生气。
“猴子，被我碰见你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主动送上门。”他拔出了剑。
“要算账也是我找你。我跟你去卖艺，给你赚酒钱，可你对我苛刻，不理我生死。你待我无情，我必待你无义。我说过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你只是猴子而已，你没那个本事。”他哈哈大笑。
“今非昔比，如今你不是我对手。”我连瞧都没瞧他一眼。
“确实今非昔比，我告诉你，我是杀手。”
11
我被他一棒打死了。
怎么会？他只是一个猴子。
倒在地上那刻，我看到他身上的怒气还未消散。他向我走过来。
“他的武功怎么那么厉害？”我在心里想。他过来又给我一棒。还没有想到答案，我就死了。
12
“还杀手，一招就死了。”我一脸地不屑。
杀了他，我总算泄了心头之恨。
没人可挡我，没人可灭我，没人是我对手。
可我最后还是遇到一个对手，他就是如来佛祖。
世间万物轮回，日月更替，尘世的人死了轮回，在同一条轨迹交替。
后来，我大闹天宫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观音菩萨告诉我，不用很久，就会有一位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此地。只有他救得了我，他会是我的师父。
观音菩萨的话没有让我开心。我是谁？我是齐天大圣，何须人救。
现实恰恰的是，我可能真的需要他救我。
于是，我日等夜等，盼望着他的到来。我在心里想，我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力还在我之上。
很快，他真的来了。那是一个夏天，偶尔会吹来凉风。我远远就望见了他。我向他大喊，他显然听到了。他正向我走过来，他的身影变得熟悉。我就要出来了。他走到我面前时，我闻到了一股酒味。
“是你？”我心中五味杂陈。
“噢，你认识我吗？兄台。”他打着酒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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