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天了!三百天了!臭道士抓到我三百天了!”阿津差不多疯了,在河边来回地走,挥舞着双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口中的臭道士坐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她,如果她走得远了些,就拽一拽手里的绳子,把她拉回来。
冷不丁被拉了一下,阿津像受惊的兔子,向后跳了一下,然后警觉地回头看臭道士。似乎思考了一下,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知道了,没走远。”
“啊……”她仰天大叫,“为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生不生死不死地被臭道士绑着啊?”喊完就泄了气,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臭道士拽了拽绳子喊她也不动,给她丢几个李子,砸身上了也不动。没办法,臭道士只好起身向她走过去。
“三百四十二天。”
“啥呀?”阿津还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你每隔十天在我的《妖典》上画条线,但是经常超过十天才画。”
“啊?”阿津炸毛了,噌得一下站起来,结果没把控好力度,朝臭道士的身上倒过去,他轻巧一避,阿津就摔了个狗吃屎,可能嘴砸肿,脸也砸坏了。因为阿津摔那儿就没起来了,趴了个把时辰吧,臭道士怎么喊都不起来,拉也拉不起来,臭道士毕竟人也不太坏,心有愧疚,就把她放那儿了。然后,他稍微布置了一下,把捆妖绳绑在旁边的树上,使个法术隐了去,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阿津趴了半天,刚开始臭道士还劝她,后来就没动静了。她谨慎地抬起一点点头,发现周围啥也没有,人没有,妖没有,鬼也没有。只有她一个弱小、无助,摔得面目全非的小妖趴在这里。臭道士或许是害怕有人或是妖发现她,在她身上铺了一层土,以掩盖她的身体。
“你大爷。”
真是妖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阿津心里这么想,却又不能这么骂出来,万一被什么吃肉的大型妖类听到了,把她吃掉可怎么整啊?她又没多少修为,还被绑着,空有一身充沛的灵力,对于其他妖怪来说可不就是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吗?
真叫妖悲伤,阿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尽是不能言说的酸楚。做妖怪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太失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总是一想一个准。她的右后方真来了一只大型食肉妖怪,听着动静像只蜘蛛精,个头真不小,像阿津这么点个头的小狐狸,大概就只能给她塞牙缝吧。
那蜘蛛精径直过来了,先翻了翻阿津,可能在检查晚饭新不新鲜。然后开始舒展自己的长腿,伸出前面两只,准备开吃。
哇,这位蜘蛛大姐居然这么不谨慎,一点防护措施都不做,就过来吃妖了,白长这么大个子,都不长脑子。阿津觉得她很可能吃不到到手的狐狸,决定提醒她一下。
“蜘蛛姐姐,你这样吃不安全的。”
蜘蛛大姐愣了,她只当这只狐狸被捉妖的绑了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也许是昏厥了,受伤了,所以一动不动,现在被送到本蜘蛛嘴边了,居然还跟我聊起天来?
蜘蛛姐姐闲着也闲着,不如唠会儿磕趁晚饭心情愉悦的时候吃吧,这样自己吃了也会快乐些。于是,她化了人身,蹲下来面向阿津,颇有兴致跟她聊起来。
“怎么不安全?”
“哎呀,你看看我这块大肥肉,不,我这样味美又营养滋补的小妖精,肯定会有很多其他妖怪垂涎的。蜘蛛姐姐你呢,我也不是看轻你,只是你看看你这样年轻貌美的样子,想必年纪也不大,真要动起手来我怕你吃亏。”
“呵。”蜘蛛姐姐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被轻视了,有些不快。但话里又在称赞她年轻貌美,倒也不是特别不高兴。她捋了捋额边的头发,眼睛望着远方,听听看这个小妖精能翻出什么花来。
“蜘蛛姐姐,再者来说,你看我被绑在这里几天几夜,灰头土脸的多脏啊,吃进肚子里也不干净啊。”
阿津为显郑重,特意挪了挪身子,手指头在空气中乱指,“我建议,你应该先在周围设下结界。然后呢,给我洗个澡,剃毛扒皮,用沸水烫一滚,这样差不多就干净了。接下来,你是想直接吃还是煮一煮就看你口味了。”
“怎么样,是不是安排地很合理?”
说完这番话,阿津眼珠子亮晶晶的,仿佛被吃的不是她,吃妖的妖才是她。换到蜘蛛姐姐这边呢,她又“呵”了一声,这让阿津有种她除了“呵”发不出其他声音的错觉,于是阿津亮晶晶的眼珠子暗了一半。接下来,蜘蛛姐姐拍拍衣服上的土,颇为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吃你,吃的就是你一身灵力而已,你这皮糙肉厚的小狐狸有什么好吃的?跟你白费许多时间,倒真是闲着没事做了。”说罢摆出架势就要吃狐狸了。
她一说,阿津眼里另一半亮晶晶也熄灭了。这下狐狸要没命了,被她吸干一身灵力,那不就剩下一层皮了。
正道啊,正道,你快醒醒别睡了,你的小狐狸要被吃掉了。
那蜘蛛姐姐的手刚要掏到阿津的精元,背后忽然一阵剑气袭来,立刻被刺中心脏。她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终究无力地倒下了。蜘蛛精一倒,阿津便看到了躲在暗处的臭道士。
“嘶,好惨,没吃到晚饭不说,还把命搭上了,到死还不知道是谁杀的自己,太惨了。”阿津边说变摇头,话里都是悲痛和惋惜,不过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废话,谁活着不高兴呢?
她虽然猜到臭道士会在附近,也许这蜘蛛精就是受了他的什么引领才一路找来的,但刚才也不是没怕过。那么大一只蜘蛛精,伸手就要来挖她的心、取她的精元,鬼才不害怕呢!这个臭道士,我费心费力讲了这么许多废话,那么多机会他不把握,偏偏到最危急的关头才出手,以为自己在演戏本啊!想到这里,阿津就生气,眉头也皱了,嘴也瘪了,眼睛也恶狠狠盯着面前的泥巴地。再盯下去,这块地可能就会变荒漠了。
臭道士收了剑,又施了法将缚妖绳现出收回,却还不见阿津起身。“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躺了?我这是趴!你说说你,用词这么不严谨,连个没读过书的妖都不如!”
“你不吃我要收走了。”臭道士也不跟她废话,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击即中。
“好好好,大爷行行好,小妖马上吃,您歇歇脚,不着急。”阿津阴转晴,一瞬就面露灿烂笑容。臭道士闻言便去一旁靠着树歇息,慢慢等她吃完消化好。
这也不能怪阿津没脾气,她虽然没读过书,但她见过的人听过的书也不少,她知道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相当俊杰,她要喝敬酒。
“哎呀~”阿津费了点力气站起身来,身上的土也懒得拍,径直过去先把这只蜘蛛精翻了个面,让她头朝上。然后,颇为诚恳地念念有词:“蜘蛛姐姐,感谢你喂饱我,赐我灵力;感谢你为臭道士捉妖大业作出的贡献,天下百姓和我都会记得你的付出;最后,还是最感谢我自己,仍然在舍生取义的道路上狂奔向前。”说罢两手一拍,开吃。
她的食指化成了利爪,用指尖轻轻一划,便将那蜘蛛精的胸口划开了一道口子,两指稍微一提溜,就把心脏取出来了。
“我最喜欢吃心了,还是新鲜热乎的好吃。”
“哇,好美味呀!”阿津抿了抿嘴边的血,吃的间隙也忍不住感叹。
一旁的臭道士看她吃了一年心,还是觉得犯恶心,赶紧把眼睛挪开不看她,大口吸气。
“你吃就安静点吃!”他捂着嘴喊。
“哼,我用命换的晚饭,夸两句怎么了?”但也不敢发大脾气,说完还要安抚两句,“你离远点,我很快就好了哦。”
话虽这么说,但阿津一向奉行细嚼慢咽、尊重食物。她先不慌不忙吃了心,又挑了眼珠子来吃,最后开始吸取人家的精元。
“噗!呸呸呸!”虽然食物很新鲜,但这不是阿津心目中上乘的晚饭。“这个蜘蛛姐姐果然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笨妖。修炼五百年,长这么大个子,看着像只千年蜘蛛精,结果精元练得一点都不纯,害我吃许多渣滓。呸呸呸!”其实她这么呸来呸去,也吐不出半点渣滓,但她还是要吐,就像人吃到不净的东西,便立刻吐出来一样。尽管妖是靠法术排出那些不净的精元,但她做戏要做全套,不然她为何要学人吃东西呢,哪怕吃的是血淋淋的心和眼。
臭道士看见阿津开始作法助消化,她周身散发的微黄光,隐隐带有一点红色。很好,那蜘蛛精五百年的修为帮了不少忙,不枉他费了许多天把她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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