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跳一个深坑之前,要知道它有多深才行。”——席勒
01
我和晓洁走在窄窄的十字东街,路过长长的夜市摊点。这是我最恨的一件事,因为胃不好的我晚上不能吃太多。这是晓洁最爱的一件事,因为她总是一路吃过来而不会饱。
晓洁每十天半月来找我一次,必定是晚上,必定要在十字东街一路吃过去。我们总是在一家臭豆腐店门前停很久,因为我们都爱吃,吃的时候顺便停下来谈谈心,聊聊天。我们称之为臭味相投的聊天时刻。聊天的内容不管从多无聊开始,最后都要谈到晓洁和哲伟身上。
晓洁是从北方的北方嫁过来的,她身上的飒爽和豪气比我多几个等级。她总是嘲笑我没有了北方人的热乎劲,整个人已变成南方热不热、冷不冷的一碗温粥。晓洁不同,她所有的心思和情绪都在脸上,在举手投足和一言一语上。她是北方的红玫瑰,凌厉而肆意。而我长成了一株没有地域认领的闲花闲草。可说来奇怪,晓洁这样的性子居然嫁给了哲伟,一个只会吃汤包粥点的南方俊郎。
婚前两人的矛盾也有,但也许是爱情的奇妙滋润了尖利的棱角。偶尔因习惯的不同,争两句也很快就过去了。当爱情的激潮退去,两个原本在潮水中的人,一下子变成了沙滩上裸露的雕塑,彼此身上一颗痣,一块疤都清晰可见。没有了遮挡,什么都可以成为两人对抗和指责的因由。
南北方的生活习惯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饮食了。气候可以适应,但从小就印入骨髓的味道,恐怕即使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改变。在寒冷气候里长大的晓洁,大块的酱骨和鲜辣的炖菜才能打开她的味蕾,每每聚餐,沉浸在美味中的晓洁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般,酣畅淋漓又笑逐颜开。晓洁说:
“这才是我要的人生,吃想吃的饭,做想做的事。”人生肆意固然好,但哪能将这个好字写到底的。
哲伟是地道的南方人,人也仔细,吃喝讲究。晚上会把各种食材放进锅里,等第二天早晨喝上一碗粥。每顿饭必有青菜,或者淡蒸一尾鱼。这样的日子久了,晓洁是要造反的。必定要来一顿鲜辣的,什么青菜白粥都要靠边。其实现代社会这个问题也不是个难事,完全可以两全其美的。难就难在两人的个性上,刚开始还能互相迁就,时间久了互不对眼,再加上晓洁别扭的性子,和哲伟不能理解的表情,事件就这样一次次上级。最后居然成了北方代表和南方代表的辩论大赛。我总笑着说:“我也是北方人,我什么时候被代表了啊。”
02
说笑归说笑,但两人的问题明显越来越多。我劝晓洁好好跟哲伟沟通,一辈子能于千万人中成为彼此的枕边人,是多麽不易的事。如果就这样散了,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没想到晓洁一气之下背着包就走了,这个负气的孩子。
能负气的人总有她的资本吧,晓洁没走多久,哲伟便找到我这里。一句话不说,闷坐了一上午。我说:“哲伟,我做饭给你吃吧。”
饭菜很简单,两盘菜,一份白灼菜心,一份青椒肉丝。主食两种,一种白粥,一种馄饨。我说:
“哲伟,你吃菜心喝白粥,我吃青椒肉丝配馄饨。如果你愿意尝尝我的也好。”
那顿饭哲伟吃完了菜心,喝完了白粥,还尝了青椒肉丝和馄饨。世间事,你说难它就难,你说它简单它就简单。
没过多久晓洁就回来了,人晒黑了,好像少了点锐气,很精神,很阳光。她和哲伟一起请我吃饭,地点定在海边。我一路顺着海风走过去,就见海边两个美丽的身影手牵手依偎在一起。背后是大排档的灯火,前面是静静的大海。不知道两个人在呢喃什么,背后大排档的人声和前面海浪轻轻的拍击声此时都成了两人的伴奏。
到底是年轻人,来得快去得快。晓洁说:
“我离开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天吃我喜欢吃的。开始吃了一阵后,突然半夜起来,就很想念菜心和白粥,真的!”
我当然相信是真的。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有时候被它所累,有时候又愿意被它所累。就像晓洁,即使身在异乡,也要满足自小习惯的口味。但也在新生活中习惯着新的习惯,特别是另一个人给的习惯。
我突然想起席勒的一句话:
“你在跳一个深坑之前,要知道它有多深才行。”
而爱上哲伟的晓洁一定不知道,当跳进爱情这个深坑,就是要让北方的香辣煎炸,爱上南方的汤包粥点啊。不知道爱嫌麻烦的晓洁,还会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不过在我眼里,北方的香辣煎炸和南方的汤包粥点放在一起好像也蛮有胃口的,谁说不是呢?
我在凌晨5点的厨房享受一段隔离时光!如有错别字,请多多包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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