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是王念表妹,意思便是比王念还小上几岁……
表妹,便是妹妹……
她之所以一副年老的老人模样,是因为生了一种怪病。
表妹生了那种怪病,原本的美貌不复存在,日日躲在屋内见不得人,极其痛苦。王念不忍心,便只身一人入山寻药,药没寻到,却迷了路,好在遇上了我,才平安回来。
王念将这些一一讲给我听时,我仍旧未反应过来。
实在不能怪我。
我虽活了百年,人间之事却是丁点儿不知,也是怪师傅,提起人间时,只有寥寥数语。
“人间,勿入。”
这便是最多的话了!
早知如此,我该缠着师傅多问上些才好。
那日我给阿阮喂了血,回屋时又吹了风,躺下时,身子便疼的厉害,不过好在睡了一觉后,倒是并未有碍。
后来几日,屋外放晴,天气便暖了起来。
晨起时,我唤颦儿移了软榻到日光下,稳稳躺着,当真舒服的紧。
不过才躺了片刻,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了我耳中,我下意识睁了眼,朝那声音寻去。
软榻后面,是些枯死的干枝,我拨开之后,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一团卷缩成圆的一个“怪物”,靠在一棵树下,时不时颤动一下。
我伸手碰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啊――”那个圆球一样的东西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听着那声音有些熟悉,思索片刻之后,方试探性地叫道:“阿阮吗?”
面前的东西僵了好一会,然后慢慢扯掉了裹在她头上的一块儿破布。
那不像是个人,因为她除了有眼睛鼻子嘴巴之外,脸上没有一丁点地方是人的样子。额前头发已经掉光了,后脑处仅剩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冬日杂草,脸上各处的肉和皮肤都已经紧紧皱在了一起,仅有的平整些的脖子处,也渗着殷红的血色。
此时,她抬了头,一双白黄交错,瞳仁泛红的眼睛怯怯看向了我。
我面上一喜,过去拉她起来,“真的是阿阮啊,你在此处做什么?”
阿阮将自己的目光瞥向别处,声音沙哑地回我:“我……这副样子,九……九离姑娘离……不怕么?”
我实话实说:“不怕的,我见过许多修练时化错形的妖灵,比阿阮样子怪多了。”
阿阮身体突然冷了一下,我不舒服地松开了她的手,随后抬头看她。
阿阮对上我的眼神,仍旧是方才那样,一副怕见别人的神情。
她突然笑了一下,眼睛周围本就皱在一起的皮肤,此时更加一层叠着一层凸了起来。
“阿阮,你……”
我突然发现,今日的阿阮似乎比我那日见到的阿阮气色好了许多,但却是更加苍老了些,而且样子比那日……不好看多了。
阿阮见我问话,突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那双手力气极大,勒的我手腕生疼。
“你莫激动。”我忙安慰她,“有什么话慢慢说……便是了。”
“九离姑娘……不,九离姐姐。”阿阮神色莫名地瞧着我,“你……再给我些你的血好不好?”
我皱眉看着她,“我的血能让你变成那日漂亮的样子?”
阿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着那幅苍老的模样都变得生动了些。她凝眉望着我,颤声道:“对……对,我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
我细细瞧着阿阮这个样子,委实不太好看,难怪她自己也不喜欢。
现下我快要走了,而人间这段时间,亏了有王念,我倒也过的舒心。
师傅说,有人待你好,你便要回报回去。我问过王念,他却说没什么需要我回报的,好在阿阮是他表妹,也正好需要,倒不如去遂了她心愿。
左右不过一点血,给些与她便是。
定了主意,我便将阿阮带到院中那处软榻上,一口咬破了食指递到阿阮嘴边,道:“既如此 ,那你便吃上些。”
阿阮本来惨白的眼睛一下变红了些,她双手猛地握住我的手指,像是饿昏了头一样,将我滴血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阿阮好像根本没有吮吸,但我却清晰地感觉自己周身的血,全都倒流,连着我体内灵力涌了出去。
阿阮的样子也真的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青丝疯长,连稀疏的睫毛都变得浓郁起来,细细一瞧,竟比那日还要美上几分。
“可……可以了吗?”
阿阮没有回答我,她仍旧没有放开我的手指。
我突然觉得周身的灵力越来越弱,似乎有什么压在我心头的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姑娘!”颦儿突然一阵惊呼。
我猛地回了神,用另一只手捏住阿阮的下巴,抽出她含在嘴里的手。
我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颦儿便快速上前拉起了我,然后警惕地对阿阮道:“你是何人?方才想对我们姑娘做什么?”
我拉了拉颦儿的袖子,笑道:“她是阿阮,乃王念表妹,颦儿竟不识?”
颦儿有些为难道:“颦儿,不曾见过。”
阿阮已经起了身,随手擦了擦嘴角血迹,而后一把推开我眼前的颦儿,朝我笑道:“阿阮一直居于后院,她们不识,也是应当的,九离识我便可了。”
颦儿皱眉,喃喃道:“后……后院?”
阿阮未理她,只又与我道:“九离,你瞧我这个样子可好看?”
我仔细地打量她一下,随后肯定地道:“甚是好看。”
阿阮道:“比之如你,又当如何?”
其实,我不太明白,人类口中什么样子才算是好看?
我瞧着师傅,心内欢喜,便是好看,瞧着王念,不讨人厌,便是好看,瞧着阿阮,柔弱温柔,也是好看……
可是,若要相比,却是不知了。
“瞧我说的。”阿阮突然咯咯笑了下,“我自是比不了九离的。”
我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我瞧着阿阮,是极好看的。”
阿阮似乎很开心我这么说,双眼一眯,又咯咯笑了起来。
我心道,原来阿阮是极其喜欢笑的,半点也不是初见那日,一副躲躲闪闪,阴沉的模样。
我抬了眉,也朝阿阮笑了下。
阿阮突然不笑了,两只眼睁得极大。
“姑娘……”
耳边响起颦儿惊慌失措的喊声。
胸口极冷,像是一团冰压在那里,喘不上气,灵力也出不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耳边砸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呵~”
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带了丝彻骨的凉意。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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