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啊珊
陈萍今年二十八岁，皮肤白相貌好，可惜是寡妇，还有个五岁儿子，娘家已经没人，跟怨念很重的婆婆住一起。
婆婆没给过她好脸色，觉得是她克死了儿子，有事没事就抱着儿子遗照哭，若不是孙子要人照顾，早就赶陈萍走了。
陈萍没什么文化，在菜场租了个摊位，卖菜为生，每天带着儿子春宝泡在蔬菜堆里，她卖菜，春宝就在凳子上写作业。
李强是卖鱼的，五大三粗，胖得找不着脖子，一笑露出尖细密集的黄牙，他一直打陈萍主意。
李强混过社会，后背有猛虎纹身，性格彪汉，说话粗鲁，菜场的人都惧他三分，不敢得罪他。
李强虽外形粗旷，但心思颇深，卖鱼时常缺斤少两，爱贪小便宜。
菜场小，卖鱼的就他一家，没客人时，就在陈萍眼前晃悠，举止轻浮，眉飞色舞，说荤段子。
陈萍很少搭理他，埋头整理蔬菜，李强找不着趣，每次还会顺走几根葱或者香菜，陈萍装作看不见，就当施舍给乞丐了。
直到一天菜场又来了一个卖鱼的叫王勇，三十出头，不善言辞，平头，国字脸，穿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围着围裙，穿着胶鞋。
鱼是王勇自家鱼塘养的，他很少给鱼吃饲料，都是收摊后去捞浮藻，水草，这样喂出来的鱼肉质紧，味道鲜。
王勇买过李强的鱼，他一吃就能吃出门道，喂的是最便宜的普优饲料有激素，鱼个头虽大，但肉非常松，鲜味淡。
他没声张，也守规矩，卖价跟李强一样，李强不怕，毕竟自己卖了这么多年，有固定客户，而且价格一样，顾客定会照顾熟人生意。
但是王勇比李强勤快，正值酷夏，是龙虾上市季节，龙虾需要放笼子下诱饵捉，还要洗干净，李强不卖龙虾，王勇摊位人多了起来。
有些买龙虾的人也会顺便买条鱼，只要吃过王勇的鱼，就一定是他回头客了，他的鱼确实比李强的好吃。
王勇杀鱼非常仔细，内脏掏得干干净净，鱼鳞刮得一片不剩，回家水一冲直接下锅。
李强杀鱼马虎，鱼鳞刮不干净，鱼鳃也不掏，而且鱼子都偷偷扣下来。
一个夏天李强生意淡了不少，看王勇眼神如刀子。
陈萍摊位就在王勇对面，王勇上厕所，换零钱，就让陈萍帮忙看下摊位，陈萍咧嘴点头，当然王勇也会帮她照看。
王勇在收摊，陈萍低着头磕磕绊绊问。
“我看你有几条鱼死了，能便宜卖给我吗？我想给儿子做鲫鱼汤。”
王勇愣住了，他不卖死鱼，当天死的鱼都是带回去自己吃，他看陈萍一个女人带着儿子不容易，二话不说，送了条活鲫鱼给她。
陈萍摇手推辞，却抵不住王勇盛情，春宝也抱着她腿：“妈妈，春宝想喝鱼汤。”
看着春宝舔皲裂的嘴唇，陈萍的心酸楚得要命，等她回过神，王勇已经把鱼放在了她摊位上。
第二天收摊时，陈萍送了王勇一把芹菜，王勇知道她不爱占便宜，收下了，然后说她要是不介意，死鱼可以便宜卖给她。
反正带回去自己也吃不完，一般鱼刚死，王勇就麻利杀好，装在袋子里送到陈萍面前了，陈萍塞给王勇的钱，王勇总是只拿一半。
一来二去，俩人熟络了，春宝没事也喜欢往王勇摊位跑，王勇会给他买棒棒糖。
这一切，李强都看在眼里，嫉妒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
02
李强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这天李强收摊后跑到王勇面前，板着脸，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你是故意来抢我生意的吧，你也赚了不少钱了，给我卷铺盖走人，不然找人抽你！”
李强用肩膀重重撞了王勇，王勇没红脸，低头杀鱼，他知道李强是在吓唬他。
第二天李强见王勇没动静，火上心头，但也没辙，他没帮手，当年混社会自己兄弟被打，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让他跟王勇打一架，硬碰硬，他还真没那胆子，所以他玩起了阴招，压低了鱼价，果然吸引了一批贪小便宜的顾客。
但是压低价格，利润自然就少了，硬撑两星期后，李强又恢复了原价，这下顾客不高兴了，甩了臭脸给他。
李强那个气呀，脸憋得跟猪肝似的，然后趁王勇上厕所间隙，偷偷踹翻了他鱼盆，一时间鱼全部在地上苦苦挣扎。
人们趁乱顺走了不少鱼，陈萍看到后，赶忙放下手里生意，轰走了那些捡鱼的人，人们嘴里骂骂咧咧。
“晦气的寡妇，多管闲事，又不是你家鱼！”
陈萍不理睬那些人，蹲着身子，把鱼一条条捡起来。
李强躲在角落冷眼旁观，暗自得意，看到陈萍如此热心帮王勇捡鱼，心里升起浓浓醋意。
王勇回来知道情况后，一数鱼少了一半，心里那个疼呀，这些鱼都是从鱼苗开始他就细心养育的，每天捞浮藻，水草。
晚上怕有人偷鱼，在鱼塘旁边搭了个简易屋子，睡在里面，冬天漏风，夏天蚊虫叮咬。
他怒火蹭蹭往上冒，准备去找李强算账，陈萍劝住了他。
“鱼已经被人捡走了，你去找他鱼也回不来。”
“你又没亲眼看见，再被他反咬一口污蔑他。”
陈萍苦口婆心相劝，王勇才平息了怒火，晚上收摊时，王勇走到陈萍面前：“谢谢你今天及时帮我捡回鱼，天冷了，请你吃顿火锅吧。”
陈萍本想拒绝，但是春宝蹦跶了，每次路过热气腾腾的火锅店，春宝总要驻足观望，店里蒸汽氤氲，食物在火锅底料里翻腾。
吃火锅时，王勇一个劲往娘俩碗里夹羊肉卷，春宝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舔嘴边油，家里穷，吃顿肉都非常奢侈。
正巧李强吃着瓜子，摇头晃脑路过火锅店，看着笑靥如花的陈萍，再看看殷勤夹菜的李强，仿佛小两口，他恨不得冲进去掀了桌子。
他死死地看着他们，他看得出李强的眼神里有喜欢，感情不能来硬的，他必须尽快讨得陈萍芳心。
吃完饭天色已晚，王勇送了娘俩回家，婆婆在院子门口，远远看见有个男人站在陈萍身后，立马丧了脸，再回想陈萍最近总往家拿鱼。
“儿啊，你死得早，我看不住你那骚媳妇啊，她要给春宝找后爸了啊！”
一边说，一边抱着儿子遗照，嘤嘤哭泣，陈萍也不反驳，蹲在院子里浆洗积攒下来的衣服，寒冬腊月，手指冻得生疼。
03
陈萍在摊位前整理蔬菜，用雪碧瓶做的喷壶给菜浇水，李强拎着两条鲫鱼，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萍，这鱼是我送给你补身子的，特地挑了两条大的。”
李强一脸谄笑，眼睛眯成了缝。
“心意领了，鱼你还是留着卖吧。”陈萍抬起头，把李强放下的鱼又拿起来，李强瞬间红了脸。
“王勇送你鱼你就要，我送你鱼你为什么不要？瞧不起我是不是？”李强喘着粗气，声音明显提了一个调，张牙舞爪。
陈萍不搭理他，低着头打理蔬菜摊，李强一记猛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你背地里跟王勇好上了吧，指不定干过什么龌龊事了！”
这句话燃起了周围人的八卦心，纷纷交头接耳，看戏一般。
陈萍红了眼眶，死死看着李强，李强见陈萍怒了，得意地咧了嘴，摇头晃脑。
“我看到你俩昨晚一起吃火锅了，吃完火锅好像还往招待所的方向去.......”
没等李强说完，王勇一拳头已经落在了他脸上，李强捂着脸，怒目圆瞪，把王勇装鱼的盆全部踢翻，众人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纷纷抢鱼。
李强一边大笑，一边得意地摇头：“我才不跟你打呢！我让你今天做不了生意！”
王勇看着自己的鱼很快被哄抢光了，气急败坏。
“今天的鱼就当我送给大家尝鲜了，李强的鱼都是吃的含激素的饲料，根本不是他说的野生的！而且他还少秤！”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人是碍于情面才买李强家的鱼，吃过王勇家鱼的都能吃出来，哪家鱼好。
王勇这一挑明，大家正好拿他做挡箭牌，谁还会吃明摆着的亏？自然不会再去买李强家鱼了。
李强这一闹，反而让王勇生意越来越好，看热闹归看热闹，聊八卦归聊八卦，菜还是每天要买，日子还得照过。
李强算是彻底凉凉了，自己吊儿郎当娶不到老婆，本想凑合娶陈萍给自己续香火，这下好，鱼卖不出去，陈萍却跟王勇走得越来越近了。
李强晚上躺在床上，后槽牙咬得嘎嘣响，越想越糟心，养殖塘里还有那么多鱼，可怎么办？这一切都怪王勇那个王八蛋！
李强一个鲤鱼打挺，买了六瓶农药，趁着黑跑到了王勇家鱼塘，而此时陈萍正好在王勇家，春宝发了烧。
王勇有一辆机动三轮车，她想让王勇帮忙带她去县医院，王勇说家里有退烧药，先吃两颗，烧不退再去，大冬天，夜深露重。
陈萍点了点头，春宝吃了退烧药后，一会儿就睡着了，陈萍焦急地看着他，额头渗出豆大汗珠，春宝就是她的命啊！
醒来的春宝，出了一身汗，烧退了，红着脸跟陈萍要水喝，王勇端来水，春宝小牛饮水般，咕噜咕噜全喝了。
“这药是我以前在北京打工时买的，大人小孩都可以吃，效果很好，所以回来时，多买了几盒，就怕有个头疼脑热的。”
陈萍谢了王勇，抱起春宝准备回家。
“我骑车送你吧。”
“不了，骑车冷，风呼呼吹，我怕春宝受不住。”
王勇回屋子里找了一件棉大衣，蹲下身子，裹住了春宝，又把围巾绕在春宝脖子上。
“王叔叔，你能做我爸爸吗？”
陈萍跟王勇低下头，尴尬地笑笑。
王勇站在门口目送着娘俩，心里暖暖的，脸上红红的。
陈萍走到王勇家鱼塘时，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再走进一看是李强，李强往鱼塘里倒着什么，然后拎着个塑料袋走了。
陈萍强做镇定，让春宝不要说话，悄悄跟在李强身后，李强鬼鬼祟祟，把塑料袋扔在了垃圾池里，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陈萍捡起塑料袋一看，是六个空了的农药瓶，李强家鱼塘不大，六瓶农药足够毒死那些鱼了。
陈萍急了，春宝嚷嚷着困，她担心春宝受凉，抱着他回了家，婆婆见她这么晚才回来，阴阳怪气：“肯定是去哪个野男人家里了。”
果然第二天，王勇家鱼都翻了肚子，一个大男人蹲在鱼塘边哭得稀里哗啦，虽然报了警，却没任何线索。
李强幸灾乐祸，菜场就只有他一家卖鱼的了，收摊后，跑到王勇鱼塘边，一阵奚落：“活该！这是报应！”
04
李强没得意多久，就被抓了，陈萍做了人证，物证是被李强扔掉的农药瓶，有他指纹，警察核对了农药铺老板口供，时间对得上。
李强一见到农药瓶，瞬间傻眼了，没禁住几句问全都招了，拘留了五天，又赔了王勇损失，这事才算完。
他恨毒了陈萍，出来后喝得烂醉如泥，酒壮怂人胆，跑到陈萍家里，给了陈萍婆婆一沓钱，让她不要多事，婆婆蘸着唾沫星一遍又一遍数着钱。
面对烂醉如泥的李强，陈萍咽了咽口水，因为害怕身体抖成了筛子，她毕竟是个女人，哪里敌得过力大如牛的李强。
屋子里传来陈萍呼救声，婆婆垂下眼皮，置若罔闻。
“你只有跟我睡了，才会死心塌地跟我，今晚我就要你，要你。”
陈萍奋力抵抗，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流着泪，被李强糟蹋了，李强临走前，对着她脸，撒了泡尿：“臭婊子！”
陈萍心如死灰，眼泪混着尿液，流过鼻尖，下巴，再到脖子，凉彻心扉，她缓缓闭上眼，割了动脉。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那天晚上王勇心里隐隐不安，去找了陈萍，然后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她。
王勇紧紧攥着她手，喉结上下耸动：“你怎么这么傻，你死了春宝怎么办？一切都怪我，都怪我！你就不该作证得罪他！”
陈萍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跟警方交代了情况，告了李强，罪名是强奸！
周围人炸开了，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种事不遮着掩着，还敢报警，甚至有人说是陈萍狐媚，勾引男人。
虽然陈萍是受害者，但在落后封闭的农村，有了这种遭遇，女人名声算毁了，基本不会有人要了，何况她还是个寡妇！
陈萍吃了秤砣铁了心，死过一次后，她似乎看开了许多，分明是李强做了恶，自己只是守着良心，做了证人，交了证据！
李强玷污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人，就该为了所谓的贞洁，名声，忍气吞声，任他作恶？
李强进了监狱，婆婆也因包庇罪受了惩罚。
日子还得过下去，陈萍依旧去菜场卖菜，只是没人再买她的菜，人们避而远之，觉得她污秽，肮脏，甚至不正常。
王勇看在眼里，心疼得揪了起来，卖了鱼塘，敲了陈萍家门。
他递给陈萍灼灼其华的钻戒，满脸诚恳，单膝跪地：“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萍泪水沁满眼眶，虽然自己被玷污了，但是王勇依旧把她当成纯洁的爱人。
“我愿意，我愿意。”
“那些冷漠的人诋毁你，但我懂得你的好！”
“你善良，勇敢，我会把春宝当成自己儿子，往后余生，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苦难，明天我就带你走。”
俩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命运多舛，有懂自己得人陪伴足矣。
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会跟现实妥协，并且安慰自己这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些勇于跟命运叫板的人，值得我们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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