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古之陈国,有一女子,面若桃花,伫立在两千多年的浮华烟云中,安之若素。
息妫,这个算不上名字的名字——息,她的夫君是息侯;妫,她是陈国的女儿。这么一个称呼,有夫家有母家,似乎可以算的上齐全,可总觉少了点什么。
彼时,尚为女孩儿的息妫,和这世间所有女子一般,有着点点少女心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陈国的宫苑里,或曾让年少的桃花夫人,许下得遇良人之愿——未来应该会如熹微的晨光一样,充满希望的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未来也总会有这样一位夫君,温润如玉,可以相思,可以一同“江上泛扁舟”、“与君遊兮河之渚”吧?
我们对于人生的设定总是恒常的,总希望英雄不老、美人依旧,只是若所有的剧本都这样上演,那人生便也不是人生了。
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息妫人生的巨变就在这不足百字的描述中定格。陈国的女儿嫁给了息侯,这次小国之间的寻常联姻注定因为息妫,而变得惊心动魄。
蔡哀侯与息侯同娶于陈,路过蔡国,厚脸的蔡哀侯以吾姨的名义留而见之,并弃礼节于不顾,举止不当。消息传到息侯耳中,随即大怒,这也难怪,纵是连襟之谊,老婆受委屈,岂能坐视不理?剧本演到这里,本以为下面会上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春秋版剧情,岂料息侯怒完之后,竟转头去找了楚文王,要他假意伐息,然后自己求救于蔡,以便楚军趁势攻蔡,从而达到自己报复蔡哀侯的目的。
真是人才,不服不行。
自己的女人受欺负,却求助于其他男人的保护,是天真还是懦弱?不得而知。
两个国君级男人的闹剧倒是成全了楚文王,“蔡哀侯为莘故,绳息妫以语楚子。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灭息。以息妫归。。。”
息县志里对这段的记载是:周庄王十五年,楚文王为欲得息夫人,假借巡方,率甲兵至息国。息侯设宴于朝堂,为楚文王祝寿,以谢前情。次日,楚文王设宴答礼,暗伏甲兵,擒息侯。息夫人闻变,叹道:“引虎入室,吾自取也。”遂奔入后园,欲投井而死。适逢斗丹寻至,抢前一步,牵住息夫人衣裾,劝道:“夫人不想救息侯一命吗?为何二人都去死呢?”息夫人为救息侯,只好去见楚文王。楚文王以好言抚慰,许以不杀息侯。于是,就在军中立息妫为夫人,带回楚宫。
上天赋予你绝世容颜,何其有幸;而这份美貌却生逢乱世,又何其不幸?男人们的这一生,总是有许多东西要争的,权力、财富、女人、面子。。。赢了息妫,就如同赢了多少城池,只是这城池要比其他都来得精美些罢了。这其中,到底有几许真心已变得不再重要。
也许很多人觉得,男儿当立功业、霸天下,才不枉活此一回,殊不知赢千军万马易,赢自己难,能战胜自己的男人方才称得上是大丈夫、伟男子吧。
后世的看客们总是不乏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譬如左传上的这一段话竟又引出多少文章来。
为着息妫没死,可急煞一干文人墨客了,“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春。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杜牧、邓汉仪等人不辞辛劳,作诗以讽,倒应了林妹妹的那句“不悔自家无见识,却将丑语诋他人。”
“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问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楚子以蔡侯灭息,遂伐蔡。秋七月,楚入蔡。”
文王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然息妫入楚王宫,生子堵熬及成王,却是未言。关于此处,历史上有很多争论:有认为息妫从未开口说话的,有认为只是没和楚王说话的,也有学者认为息妫入楚宫几年又生了两儿子,这期间不可能和别人一句话不说,只是未主动和楚王说过一句话。
无论历史真相如何演绎,这些记载至少表明了息妫心迹,或许她对息侯有真情,抑或许她是厌了、倦了,可能到此时她方才明白,当年的少女心思委实如水中月,只可远观不可触摸,若伸手,便模糊了一池。
有人说,息妫以一己弱女子之身,便让三国君相杀,两国遭殃,实在可称是红颜祸水。吾亦为之一笑,古往今来,那些所谓的红颜祸水,大抵都平白地担了虚名。这天下,这江山,重若千钧,本就是男人心中的妖孽魔咒,美人何辜?要为那一场场的权利角逐之输赢而买单?
从陈国女儿到息夫人再到文夫人,一个女人一生的轨迹,便在史书间留下如斯笔墨,而我看见的是,她一生的不由自主。这些显赫的身份又何曾带给她顺遂如意过?似水流年,如花美眷,那些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终究没有陪她到最后,惊世美貌到底也没有为她握住一份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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